“留活口!”她側頭給宇文達分去幾秒目光,“當年在绛州城對你皇兄窮追不舍的,就是他們!”
話音剛落,宇文達瞳孔一縮,瞬間了然。
但也就是這一瞬,對方已行動起來,衆人迅速厮殺成一片。滾燙鮮血噴濺到翠竹上,刀光劍影混雜着獵獵風聲席卷大地,濃烈的腥味将空氣攪得渾濁不堪,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在眼前飛速流逝。
何以至此,要你死我活……
不對。
婉顔眯起眼仔細分辨敵我,待她重新看清局勢,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對面人數沒有軍隊多,但勢如破竹,沒有半點退縮之意,甚至揮動武器的姿态也依然流暢有力,一點點打得訓練有素的士兵逐漸招架不住,仿佛無止無休的戰鬥機器。
戰鬥機器……戰鬥機器?!
她伸入包中的手不由輕微顫抖。
瓷哨的作用……會是這樣嗎?
“小心——”
破空聲在她耳側呼嘯而過,宇文達利落轉身,斬斷了險些射中她的暗箭。
居然開始攻擊她……對,如果是宇文護的人,想來現在已把她當成眼中釘。
萱娘……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顧不得黯然神傷,她迅速調整狀态,掏出連弩朝向她襲來的刺客一箭射去。
正中左胸。
一個身穿布衣的中年人在她面前緩緩倒下。她看到了他臉上的皺紋,看到了他逐漸失焦的瞳孔,甚至看到了他……有點平靜到宛如解脫的表情?
“好準頭!”宇文達一邊對付左右兩側襲來的更多刺客,一邊還不忘朝婉顔大喊,“嫂嫂别怕,保護好自己!”
回過神來的婉顔與宇文達并肩作戰,用連弩一下射傷好幾個刺客,有人近身時,她便拔出佩劍,與刺客短兵相接。
隻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她竭力想要控制自己,但她還是無法做到平靜看着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
那些人穿着平民百姓穿的衣服,有着操勞的皺紋,有着普通的眉眼……他們到底是盡須誅殺的走狗刺客,還是宇文邕想保護的天下子民呢?
“不要過來啊!!”
馮如吟的尖叫聲從馬車邊傳來,婉顔飛速望去,隻見井然有序的陣形竟然被蠻力莽撞沖破,再訓練有方的士兵終究是血肉凡軀,無法做到身負重傷還不知疲憊地揮舞兵器。
“我去救如吟!”
抛下這句話,婉顔便抽離宇文達身邊,朝馬車狂奔而去,隻是身邊刺客太多,她一人已頗為吃力。
“别過來、你别過來啊啊啊——啊!”
婉顔趕到馬車邊時,隻見馮如吟白皙的臉上濺了猙獰的血污。她雙手死死握着發簪末端,而尖端已插入刺客的腦門。
“我現在是靶子,不能帶你一起,你把這個拿着,趕快找個隐蔽處藏身!”
婉顔從包中掏出一把匕首扔給她,又發一箭射向左側襲來之人。
“……謝謝。”
馮如吟像是才回過神來,二話不說接過匕首,趁婉顔和另兩人搏鬥時溜下了馬車,往樹林裡跑去。
又是一陣馬蹄聲。
婉顔和宇文達齊齊望去,隻見一列人馬從小山丘上飛馳而來,迅速加入戰鬥,與宇文達的士兵配合,雖然對方仍然來勢洶洶,但畢竟人多勢衆,戰況被扭轉了不少。
是宇文邕的秘密衛隊!
雖然人不多,但個個都是宇文神舉親自訓練的高手,就是宇文護本人也很難打過。
婉顔高懸的心終于稍稍放下了那麼一點。
“哐當。”
一陣寒光從她眼前晃過,她本能擡劍去擋,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那人力道很大,與她僵持半刻絲毫未松手,劍刃幾乎要濺出星子。
“二郎!”
萱娘哭泣的聲音顫抖着從婉顔旁側傳來。
“萱娘……”被喚作二郎的男人聲音嘶啞低沉,像是在極力克制什麼,“我們不要……再害人了。”
難道他就是……萱娘的夫君?
“跟我回去見皇上,可以戴罪立功!”婉顔見他神色詭異,适時抛出橄榄枝。
“咻——”
哨音越來越急促,二郎剛一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下一刻便面色巨變,力道刹那加大,很快便把婉顔的劍壓下去。
她心下大駭,四周士兵不少,但都難以周全抵抗攻擊,更沒有多少人能抽身來幫助她。
萱娘……
她看向萱娘,卻見那已經對她敞開些許心懷的萱娘,兩眼帶淚地朝她舉起地上掉落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