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今天的【聖痕控制】課程就到這裡。”

負責協助我們學習控制【聖痕之力】的神徒對我和莉絲鞠了一躬，随後看向門口的位置。

“大神官大人，抱歉，讓您久等了。”

本來還有點昏昏欲睡，依靠在身邊弗勒德莉絲肩膀上的我頓時驚醒了。瞪大眼睛，馬上就看到在門口那個注視着我們的白衣面具男。

“沒什麼，好好地教導兩位聖女是我交托給你的重要任務，你隻是在盡忠職守而已，我怎麼會責怪你呢。”

“但是您囑托過在下，因為您今天會來親自接她們，所以課程盡量不要拖得太長——隻是，今天的莉贊姆大人注意力并不是很集中，為了讓她跟上課程，在下不得不多花一點時間。”

說着，似乎是在告訴我别在大神官面前擺出那種要睡着的樣子一樣——神徒斜着視線瞥了我一眼。

【律。這家夥，是在對那個大神官告你的狀啊。——要我讓他閉嘴嗎？】

【别。沒必要沒必要。】

在我身邊，沒有顯現出身影的守護者啧了一聲。

能聽得出來，他對這個向來老給我穿小鞋的神徒非常不滿。如果不是我現在沒有給予他實體化的力量，他的雙刀早就把那家夥砍成兩半了吧。

但我不想在這家夥——那個大神官的地盤惹是生非，更何況現在是在對方的眼皮底下。我勉強把本來差點就要打出來的哈欠咽下去，和莉絲一起像模像樣地對這家夥行了一禮。

“大神官大人，請您不要叱責莉贊，她隻是最近太累了……”

“我知道，作為聖女替補，她替你完成了大部分的公文工作，确實很辛苦。”

大神官對急忙想要幫我解釋的莉絲擺了擺手。

“行了，我來這裡也不是單是為了檢查你們的學習情況——時間差不多了，我來帶你們過去。這次的【聖言】環節，希望你們能對之後【教導】的發展，提供有用的提案。”

【聖言】。

聽到這個詞，我和弗勒德莉絲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這是非常重要的儀式。而且按照以往的規矩，隻有作為現任聖女，以及大神官身邊地位最高的【心腹】，才有資格參加。

【他說的是‘你們’……也就是說，不隻是莉絲将會正式被任命為聖女……】

這說明這家夥也終于打算給我個一官半職，而不是一隻作為【替補】在這裡混吃等死了。

……說不上來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沒有表現出什麼反對或者喜悅的樣子，隻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但莉絲聽到這件事之後，好像一下子突然變得很激動的樣子，仿佛她就在等着這個時候一樣——氣勢十足地握緊拳頭。

“當然了，大神官大人！——今天，我有非常重要的建議要對您和其他的大人們提出，我想這對整個教導的未來一定會有積極的影響的！”

“哦？呵呵……看起來下一任聖女很有幹勁呢。這對我們教導和這個國家來說，真是【福音】啊。”

他帶着笑意，很直接地表揚了弗勒德莉絲。

“啊……這個，您過譽了……”

這讓雖然個子已經長高，但本質還是個十五歲少女的紫發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急切，莉絲像是在反省一樣，有點愧疚地垂下眼睛擔憂地看着我。

【……她為什麼好像對我很愧疚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她今天要提的‘建議’，和你未來會在這個地方所處的位置有關吧。……但這件事情太過重要，所以她沒有辦法提前對你說，才會對被蒙在鼓裡的你覺得抱歉。】

旁邊的守護者這麼猜測道。

【……那會是很令人驚訝的建議嗎？最多隻是個文書工作的職位而已吧。】

我不由得這麼想。所以無法理解莉絲那種擔憂卻又有些期盼的眼神，作為安撫，拍了拍個子相比幾年前，又比我高了一大截的女孩的肩膀。

“别擔心我。——我們先去和大神官大人一起參加聖言儀式吧，莉絲。”

“……好。”

然而，根本還沒等我帶着這種輕松的心情，和莉絲以及大神官在【聖言】儀式上待多久。

直到弗勒德莉絲在所有【高位教徒】面前，提出了那個【建議】——我才知道，原來她想要為我在教導内部争取到的，是多麼誇張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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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儀】……？！這不可能，在這之前，我們内部從來沒有這樣的位置！”

年事已高，即将退位讓賢的【教導的天啟】——年邁的老人憤怒地站了起來，手指直直地指向老老實實待在莉絲身邊裝啞巴的我。

“——就算這個女孩，她有能召喚【異界的靈魂】的能力，但你們看看她召喚出來的是什麼？幾個會做飯的廚子？那難道不是随便叫幾個阿貓阿狗來都能做的事情嗎？！”

……啊。果然是會被這麼說呢。

畢竟除了大神官逼迫我展現全部力量的那一次，其他人并不知道，我身邊除了負責我平日夥食的【魔廚】們，其實從一開始，還有一直在守護我的【肅聲】。

在他們看來，和能直接作為新生代戰鬥力的，能力強悍的【下任聖女】弗勒德莉絲相比，我召喚出來的倒也确實不是什麼有戰鬥力的【靈體】……那也沒辦法，畢竟這确實也是我現在，對自己的力量不太滿意的一點。

在心裡無奈地吐槽着，而表面上還是要裝作很害怕的小羊羔——縮在為了參加【聖言】儀式，穿上了作為聖女的正式裝束的莉絲身後。目前還不是時候，所以我并不急着在這裡說些什麼。

“注意你的言辭，【天啟】大人。——莉贊擁有的力量，在【召喚】的方面，完全超過作為下任聖女的我，這一點是【大神官大人】都親自承認的。”

說到這裡，作為【确認】一樣，莉絲看着在最上位的白衣大神官，看到對方點了點頭——這是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什麼……？！大神官大人也——？”

其他人被大神官給予的肯定回複所震驚了。

這下更加有反駁的底氣，因為練武而說話更加中氣十足，紫發少女直接站起身來，直視着已經有些面露怯色的【天啟】。

“在【樞機神龍】檢測我們的聖痕之力的時候——展現了完整的力量的莉贊，甚至影響到了天空上的【空洞】。”

“竟然連【空洞】都能……？”

“能做到這點的，傳聞隻有真正的【龍】的血脈……”

“這是什麼話？！難道她的力量還能觸及到【深淵】的内部嗎？！”

在這裡參與聖言儀式的高級神徒紛紛被莉絲的話所震驚到了。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幾乎要把這個平時安靜地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的聖堂掀翻。

“先保持安靜，諸位。——難道你們要在這個神聖的交接儀式上，在【龍神】大人的面前做出不像樣的行為嗎。”

而更加令人意外的——出言喝止這些不想接受現實的老古董的，不是他們中最高位的存在【大神官】……而是直接做為【神之意志】象征的【現任】聖女。

聽到【這位】都發言了，那些原本還叽叽喳喳的家夥頓時噤若寒蟬。

——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向了，同樣落座于【主位】，擁有着僅僅隻是稍微次于【大神官】權力的那位大人。

當然，此時此刻，我也在注視着那位【聖女大人】——因為對外的說法是【身體不好】，這位大人一直在【閉關】修養。說實話，這是我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見到她。

【……從聲音來聽的話，她應該不會比我姑媽年紀大。】

因為對方的面孔，頭發，全部被潔白的布所遮住，我不知道她的模樣，隻能從聲音來猜測。

而我的姑媽，如果在我離開家鄉前往教導的那個時候，還能說是【少婦】……現在再怎麼說，也都是個十幾歲男孩的媽了。要說【年輕】也已經不太準确。

但是，我看着現在端坐在高位的那個女性……明明那并不可能，我總覺得，她應該年紀不算很大，可卻給我一種和姑媽有些【相似】的感覺。

【……為什麼？能成為聖女的人……怎麼會給我這種感覺？】

那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我下意識地低下頭。

因為。……不管是我，還是弗勒德莉絲……無論是【真正的聖女】，還是【備選】的聖女，都必須滿足一個不可缺少的條件。

【……純潔之身……】

我……怎麼會覺得這位大人有種很類似于【人母】的感覺呢……？！

為了證明這隻是我的錯覺——我再次試圖用力量去偷偷感知對方的氣息。

但這個時候，我發現【聖女】已經同樣在注視着我這邊。就算看不到她的眼睛，我還是能感覺到。

……而就像剛才那一瞬，隻是一時疏忽一樣，【靈體】的試探如同遇上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壁，我感知到的【氣息】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你稍微小心一點，律。】

在我身邊的守護者當然全程都知道我暗地裡的動作，語氣擔憂地提醒了一下。

【那個女人，雖然現在身體已經變得非常虛弱了，但現在還不能完整地控制聖痕的你，很可能依然還不是她的對手。】

【嗯。……我知道了。】

……但那也沒關系。我本來就不是為了傷害她才這麼做的。

我深吸一口氣，把原本想要釋放的，作為試探的聖痕之力l 收回來，也不再看向那位聖女，選擇重新躲回莉絲的身後。

既然這個級别的大人物已經親自站出來，再加上大神官本來也是那種【支持】的态度的話——我想，之後不需要我出面做些什麼，莉絲想要為我增加的那個位置，十有八九應該是會成功的吧。

就這樣，我不再試圖去展現我的力量。

對莉絲的，聖女的，大神官的，其他人的争論，在腦子裡其實已經在思索着着【其他的事情】的情況下……我隻是安靜地聽着——等待着這場鬧劇一樣的【聖言儀式】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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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聖言】儀式由大神官宣告結束的那一刻，莉絲就撲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因為她本身力氣就很大，加上一直以來都沒有疏忽劍術的練習，我差點被這個熊抱給勒得忘記該怎麼呼吸了——但還是能理解她這種過于喜悅的心情，努力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這絕對是來到教導以後，我們度過的最‘艱難’的一天。】

這場儀式嚴格來說，對我和弗勒德莉絲的未來都至關重要。甚至在某種意義上，還決定了我從今以後能不能繼續留下這條性命。

所以，當【教導的聖儀】——這個獨屬于我的職位被正式敲定的時候，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莉絲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了。

有了這個身份。我從今以後，就是【高層】的正式一員了。

這大概确實算是個好事。——畢竟，按照大神官的作風，如果他認為我不能為他提供更多的價值，應該會直接把我當垃圾一樣就這麼丢掉吧。

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想要解決掉我，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

我掃了一眼旁邊，為了和我一起等待這場又臭又長的【聖言】儀式結束，已經似乎快要暈倒過去的守護者。一邊勾起嘴角，一邊試圖在莉絲過于緊密的擁抱裡找回自己的呼吸。

“莉絲——”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不用說的，莉贊。——我知道，你一定和我一樣開心。”

“……咳咳……莉絲……我……”

【比起我從今以後終于有了‘正式’的職位什麼的……】

我現在覺得，自己是不是會先被‘聖女大人’勒死啊……？

确定了未來的【位置】的不隻是我。

在這場【聖言】之後，原本的【聖女】選擇隐退，從今以後，弗勒德莉絲就是教導的新聖女了。

正因如此，她真的很激動，所以越抱越緊。可我真的感覺已經要喘不過氣來了，努力從喉嚨裡擠出聲音想要找出話語權——但莉絲好像完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并沒有意識到我現在面臨的最大的【困境】。

萬幸。在我徹底發不出聲音之前，有人來【拯救】我了。

“——先稍微冷靜一點吧。聖女大人，這孩子的身體沒有你強健，【聖言】儀式的持續時間這麼久，她一定很累，你也别太勉強她。”

會議結束之後，從原本的位置上走了下來。

已經不再是【聖女】的白衣女人——來到我和弗勒德莉絲的面前。作為【前任聖女】，她對【現任聖女】莊重的行了一禮，這意味着【尊敬】和【服從】。

但再怎麼說，對方也是我和莉絲的大前輩。感覺讓長輩這樣做有點不好，莉絲終于結束了這個對我來說有點猛烈的擁抱，連忙回身還了應有的禮節。

“聖女……前代聖女大人。剛才您對我和莉贊的幫助，晚輩沒齒難忘。”

“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畢竟對我來說，這個已經古老到，很多事物都漸漸開始腐朽的地方，也時候該發生一點變化了。”

【……她這句話，說的還挺大膽的。】

我眨着眼睛，有點詫異地看着被白布遮着臉的前代聖女。

她明明視線被徹底遮住——但就像【聖言】中的那個時候，她察覺了我對她放出的試探的力量一樣，微微擡起頭的女性，仿佛也在看着我。

甚至那個視線，可能都直接越過了在我面前的莉絲，直接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她到底在看什麼呢？——我很好奇。

如果是這位聖女的話，她是不是和那些徒有其名的【神徒】不同……她能不能看穿我和這裡其他所有人的不同，看穿我靈魂的力量，甚至看穿現在在我身邊打着哈欠的守護者呢？

“——從今以後，【教導】……就拜托你們了。”

這句話，是對我和弗勒德莉絲說的。——作為盡到最後的【職責】，前代聖女輕輕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但不管是誰，應該都能感覺到其中的【分量】。

所以，莉絲又對她深深地行了一禮。作為答應她會【完成這份囑托】的回應。

……但是，在對方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突然感覺，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的氛圍變了。

如果說，剛才的對話，是作為【教導】的一員。是作為【曾經】的聖女，必須履行的【義務】的話——

“聖女大人，如果您還對曾是聖女的我這具腐朽之身，有所同情的話……我有一事相求。”

對方的話語可以說把姿态放得過低，以緻于令向來說話直來直去的弗勒德莉絲有點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