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的省遊泳比賽是在H市舉行,體校先定了輛大巴把隊員送到火車站,随後全員乘坐火車前往H市。
那個年代高鐵還在娘胎裡沒出生,所以全員乘坐的是綠皮火車。當火車長長的身子一節一節在靜水面前駛過的時候,她張大了嘴巴看着這個龐然大物,新奇極了。記憶當中,媽媽好像隻帶她出過一次遠門,而且是在她很小的時候,火車長什麼樣,她早就想不起來了。
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火車,像壁虎一樣爬上爬下,東摸摸西瞧瞧,直到教練斥責他們之後,車廂裡才安靜下來。
劉思妤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和對面的餘東攀談起來:“師兄,我有點緊張。”
“你們有什麼好緊張的,這次就是帶你們來見見世面,又沒叫你們拿名次,我才要緊張呢。”餘東把頭歪向車窗,眼神飄忽不定,這應該是他為數不多的機會了。
“你們知道嗎?餘東他有一個綽号,叫‘五阿哥’。”姚啟軒興緻勃勃地給她科普起來。
“五阿哥?那不是永琪嗎?”靜水茫然地問道,雖然媽媽不讓她看《還珠格格》,說小孩子看不合适,但她多少還是知道一點。
“此五阿哥非彼五阿哥,說來也奇怪,你們餘東師兄這兩年有大的比賽都是第五,你說郁不郁悶?”
“你說誰是五阿哥呢?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餘東使勁推了一下姚啟軒的肩膀。
“好不說了,我們來玩飛行棋吧。”姚啟軒從包裡摸出了他随身帶的寶貝。
“好啊。”靜水瞬間把五阿哥的事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餘東的手氣是真的臭,大家第一個棋子都快到終點了,他居然一個都沒出來。
“師兄,看來你運氣不好啊。”劉思妤用纖細的手指拿走了她的第一個棋子,背朝上放回終點,挑着眉看着他笑。
餘東心不在焉地擲着骰子,心随着火車一起搖擺不定。
到了傍晚的時候,大家終于到達了H市,坐了一天的火車,一個個都累癱了,看見賓館裡的大床如同看見親媽一樣撲了上去,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天教練帶大家去場館熟悉了一下場地,找找水感,準備迎接明天正式的比賽。
不同于市比賽時的冷清,省比賽明顯受到了大家的高度重視,座無虛席,不過餘東看出來大多都是H市的人,因為時不時會有人往H市的方陣那邊擠。
這兩年來,大賽仿佛是一道透明的牆,讓他幾次試圖突破又幾次碰壁,幾乎成為跳不過去的障礙。
但這次不一樣,他已經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就算是頭破血流也要闖過去。
餘東胸口有些發悶,大口呼吸了幾口潮濕的空氣,覺得沒那麼堵得慌了。
預賽出乎意料地順利,餘東以第三名的成績跻身了400自的決賽。
比完賽之後,他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披上衣服,朝看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走去。
靜水早就換好了泳衣,外面披着外套,雙手握成拳,支撐着下巴,眼睛像死魚一樣盯着前方。
餘東用手接觸了一下她的肩膀,發現她全身涼得吓人,便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想讓她放松一點:“至于嗎?你是你們組别年齡比較小的選手,就算輸了也不虧啊,還可以吸取經驗。”
“可是我想赢。”靜水的眼睛裡似乎有小火苗在暗暗燃燒。
話音剛落,就有一堆人頭向檢錄處的方向攢動,靜水站起身來,身上因為冷而起的雞皮疙瘩還沒消下去:“哥哥,我去檢錄了。”
“加油。”餘東的聲音像是一面大鼓,震得她耳朵發疼。
靜水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比賽,亂了陣腳再正常不過,雖然她表面上裝出一副什麼都沒有的樣子,但身體還是騙不了人,檢錄的時候差點走錯了地方。
她是兒童組年齡最小的選手之一,雖然她的個子比同齡人高出許多,但放在比賽場上,好像馬裡亞納海溝一樣,一排人當中缺了個大大的口子。
哨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再害怕也要硬着頭皮往前闖。
她把手心出的汗随便往身上抹了抹,死死地摳住出發台的邊緣,好像全身的緊張能通過手臂傳導到出發台上。
鳴槍的聲音響徹整個遊泳館,身體先代替她做出了反應,腳用力蹬了一下出發台,整個人一個猛子紮入水中。等她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是一片藍色的世界,眼前除了水還有自己吐出的一串小氣泡。
餘東坐在看台上,連連搖頭。靜水的出發不怎麼樣,處在倒數幾位,這對短距離遊泳來說是很吃虧的,後面要追回來估計也難。
靜水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手臂沉得擡不起來,雖然調動了全身的力氣蹬腿,但回應自己的隻有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整個人仿佛綁了石頭,快要墜到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