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許和旬翰終于開始着手重查翟絮柳的案件，距離翟絮柳案件被判，也不過幾月時間，因此，相較于其他案件重查還是稍微方便的，至少許多與案件有關的人還活着。

因為太子被關禁閉，連帶着秦王也收斂了一些，不過該做的還是要做，暗地裡小動作不停。

京城暗流洶湧，一場大雨即将來臨。

轉眼間便到了四月，又是谷雨時間，蒙蒙的雨持續地飄。

細絲般的雨水飄落在行走在街道上的馬車，浸濕了圍簾，馬車停在了宮門口，莫如許從裡面走出來，手中拿着今日要給皇帝看的奏陳，裡面寫着關于翟絮柳貪污一案的最終審訊結果。

她走在蒙蒙細雨中，被太監們領着進了宮殿，裡面檀香袅袅，驅除了莫如許因趕路而沾染的春寒。

大殿之上，莫如許正跪在地上，皇帝拿着奏陳正在翻閱，寂靜的環境中隻剩下紙張被翻弄的聲音，沙沙作響。

最終，皇帝将手中的紙張全都揚了，而後疾步走到一旁，氣急般在原地繞了好幾圈，這才道：“朕倒是沒想到，原來我大周朝最大的蠹蟲居然就在朕的身邊，好一個顧家！好一個忠貞之臣！他們這是要搬空朕的國庫嗎！”

“還有朕的好貴妃，她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大周江山已改朝換代了？！還是覺得他們可以越過朕隻手遮天？！”

皇帝勃然大怒，奏陳上寫的内容讓他震怒的同時更讓他心寒，他雖然知道顧家瞞着他做了一些事情，但從不知道他們瞞着他竟然做了這麼多事！

曆朝曆代，貪污腐敗的朝臣從不絕息，他也默認這些人的存在，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單憑道德精神做事這偌大的周朝是無法正常運行，錢财有時害人，但卻是大周朝執政系統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方才莫如許上奏的奏章當中，一字一句均揭示了顧家一派因為貪污而做出了諸多出格之事，一字一句均是對顧家一黨的控訴，也是扇向他的一個個巴掌！他一天之子，均被這些人當做傻子去耍！

“陛下息怒。”莫如許叩首。

其實，皇帝沒說，莫如許也沒敢說的是，卷軸上寫的内容，揭示的不止是顧家貪污巨款之大，還有一部分是關于皇帝前往儋州，在儋州遭遇刺殺的真相。

真相是殘忍的，令人不忍直視。

皇帝聽到莫如許請罪的話，又忍不住在原地轉了兩圈，而後轉過身，冷冷看了莫如許一眼，但他很快就将這種眼神隐藏在瞳孔深處，喊道：“黃居，你過來！”

“老奴在。”黃居正在外面等候，聽到皇帝叫他，進了大殿，跪下回話。

“傳朕旨意，讓顧忠親自來見朕，同時将秦王關禁閉，身上事務都暫時擱置，沒有朕的旨意，不能踏出秦王府半步！”

“朕倒要聽聽，朕的好臣子給朕如何解釋！”

“老奴遵旨。”

*

莫如許從宮中出來，正巧遇上在外面等候她的旬翰，他撐着油紙傘，見莫如許低着頭出來，眼神複雜，道：“這宮門向來是難進的，有人進去出來命運就會徹底變得不同，……如今的你也是。”

莫如許停在他面前，周圍沒有人，莫如許仍低着頭：“旬大人說的是，但我已經出來了。”她擡頭看向天空，仰頭接着飄下來的細雨，輕飄飄，涼滋滋的。

旬翰正要再說些什麼，但被莫如許打斷了：“旬大人不還有要事在身嗎，那小女就不打擾大人了，大人請吧。”

旬翰将要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又看了莫如許一眼，沒再說一句話，對莫如許點點頭，将手中的油紙傘遞給莫如許，掠過她離開了。

莫如許撐着油紙傘，身影漸漸消失在宮門前。

她未嘗不知旬翰的意思，方才見了皇帝，又遞給他那樣一份奏陳，雖然會将秦王拉下水，對他造成重創，但這也意味着，她徹底失去了進朝堂的機會。

皇帝不會再錄用她，如果勉強要進，最終的結果也隻會死路一條。

她入仕的路絕了。

但她不後悔。

顧忠不僅貪墨嚴重，甚至皇帝去儋州遇刺的事情也和他有關，嚴重來說，這是弑君！

儋州異士再現的消息本就是一個謊言，異士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放出這個消息的人就是為了吸引皇帝去儋州，為的就是将皇帝囚禁在儋州。順利的話，甚至可以讓皇帝永遠長眠于儋州。

因為上任地宮被殺了，唯一的線索斷了，這事追究起來甚至不會和顧家有任何聯系，可以說，聞松一個地宮宮主的手下，之所以能夠順利殺了宮主上任，背後也有顧家在推波助瀾。

原本，顧家是計劃将聞松一起殺了的，用的是借刀殺人這一套。

段千歡和莫如許一道去了儋州解救皇帝，聞松是囚禁皇帝的人，是新任的地宮宮主，段千歡作為一個忠臣，不可能會饒了囚禁皇帝的逆賊。

正常來說，段千歡和聞松之間必有一場“大戰”，鬥争的最後結果就是聞松因為囚君，試圖弑君而被反殺！這樣一來，皇帝到儋州的真相就會被徹底掩蓋在儋州的土地之下，再沒有複盤之日！

但可惜的是，顧忠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聞松沒有殺皇帝，段千歡也沒有殺聞松，兩者因為在鬼市提前見面，甚至達成合作關系，将顧忠的計劃攪了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