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忠自然也想彌補，他派人去殺聞松。聞松那段時間在莫如許眼前消失，為的就是躲避顧忠的殺害，不過這些實情，也是莫如許最近經過調查深入才得知的。

不知聞松是怎麼突破顧忠手下的圍追堵截，硬生生抵達了京城，将自己經曆的事情與在遭遇中盤明白的實情一一告訴了莫如許，莫如許見到聞松時，她渾身血淋淋的，看起來異常煞人，不過好在保住了一條性命。

顧家一家刺殺皇帝，證據确鑿，莫如許不信他們還能再複起。

時值四月，谷雨時節，莫如許明白，顧家這次是真的該亡了。

莫如許回到了莫府，茹棠接過莫如許手中的傘，雪琪給莫如許披上了大衣，偷偷給莫如許使了個眼色，莫如許見此，沉下心來，跟着進了房間。

裡面坐着一個人，是莫嶽，見莫如許進來，道：“活着回來了。”

莫如許道：“是，父親，回來了。”

莫嶽道：“行，回來就行，接下來的事也和你無關了。這段日子京城閑不了，又是風聲血雨，你最好哪裡也不要去，就待在莫府，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捅了個對穿。”莫嶽手指敲着桌面，面色沉吟，又道：“陛下和你說什麼了嗎？”

莫如許搖頭道：“并沒有，陛下讓我離開。”

莫嶽聞言一頓，而後歎口氣，道：“唉，這段日子結束後你便和段世子成婚吧，你不是喜歡寫書嗎，先前一直寫，這之後也好好寫，好好做你的書齋生意，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再想了。”

莫如許聞言沉默，而後輕輕點頭：“女兒明白。”

莫嶽擡眼看了莫如許一眼，見莫如許臉上并未出現什麼悔恨的情緒，又問：“不後悔？若你呈遞給陛下的消息删去一部分，說不定還有可能進朝堂。”

莫如許知道莫嶽說的是什麼，若是方才呈遞給皇帝那奏陳中不寫關于儋州真相的那部分内容，隻有顧家貪墨，那她是立了大功，皇帝有很大可能同意讓莫如許進入朝堂。

但莫如許偏偏将儋州的真相白紙黑字給皇帝看，連給皇帝裝傻的機會都不給，那便是在明晃晃地告訴皇帝：他就是個傻子，連要害自己的人都辨不清，還要借人之口才知道。

這便是犯了皇帝大忌，皇帝不會讓莫如許再在身邊任職。

莫如許懂得這個道理，但還是如前所說，她并不後悔，隻要将顧家的真實面目公之于衆，那便什麼都值得。

翟絮柳的清白大明，顧家這種大周朝的渣子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她已經心滿意足。

況且，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她也明白，她并不适合在官場長久地走下去。

很多事情她看不慣，看不慣倒是小事，重要的是，她忍不下去，容易入心，一旦入心，就想要做出改變，一旦動手改變，便會引出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不會得到好的結果，變革也不會超好的方向進行。

于是她道：“不後悔，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将這部分寫上去。”

她不知道她的這種舉動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會不會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但她不後悔，她已然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一切，至于其他的，便不是她能夠控制的了。

“接下來的時間，可能就要辛苦您了，父親，我會聽您的話，在莫府待着，哪裡也不去，靜待結果。”

顧家是秦王最大的靠山，顧家一倒，秦王是勢必不可能再有登基的機會了，也就是說，沒有人再會是太子的對手，莫嶽作為太子黨，倒顧的過程會辛苦一點，但若成功，作為莫如許的父親，他得到的好處将是巨大的。

莫如許沒有注意到莫嶽聽到莫如許說這話後那一抹異樣的表情，在官場混迹久了，他本就對表情有着超乎嚴格的控制，隻要他不想要讓旁人明白他的心情，旁人就看不出來，所以，他這一抹異樣，莫如許并沒有察覺到。

莫嶽點點頭，算是應承了莫如許的話，隻是在離開莫如許的百宜居之後，眉頭皺了起來。

回到房間，莫嶽着墨寫了一封信，而後交給仆從，道：“去，還是交給老地方，不要讓人發現了。”

“是。”人影很快就消失了，莫嶽背着手聽外面的雨打屋檐，兀自沉思着。

一間宙宇中，男子将手中紙條展開，看了之後，對另一邊半躺着的女子說了幾句話。

“哦？莫如許真上奏了？”一道慵懶的女聲響起，停頓片刻，而後笑了：“這可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兒。”

“是的，殿下，看樣子，秦王這輩子是沒命坐上那位置了，此生無緣。”溫潤的男聲笑道，若是莫如許在這裡，定會認出這裡交談的兩人真是白雲和李瑛。

白雲繼續道：“宮裡傳來消息，陛下傳了顧忠入宮，秦王一黨此番被重刺，說不定會狗急跳牆，……我們要不要提前準備，以防萬一？”

李瑛道：“準備？你怎麼準備，難不成他們狗急跳牆我們還能拿出兵去阻止？”

“你可别忘了，我們手中可沒兵權，‘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我們隻肖在旁邊看着就是，這時候不進就是大進，秦王反撲越厲害，對我們好處越盛。”

“莫尚書這次做的不錯，讓他好好在太子那邊待着，再有什麼消息立馬告訴我們，我倒要看看，秦王和太子會怎麼狗咬狗。”李瑛幽幽笑了，那笑容待着陣陣寒氣，将四月的雨水推向更深更冷的水窪。

“殿下聖明。”

白雲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