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并未關嚴實,但她總覺得不好就這樣貿然進去。
雖則這也是她的卧房,裡頭的人是她的夫郎,她每晚都要回去住的。
這處院子是村長臨時撥出來給他們住的。鄉間屋舍簡單,卧房便隻一間,床也隻得一張,所幸村長夫郎為他們準備的被褥倒是足夠。
許潋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心底對自己夫郎的陌生,這是很不合常理且不應該的事。
而他似乎也并沒想過與她同床共枕。
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許潋便也順理成章用上自己新學會的技能,在房中支了張形容尚可的小榻,拿了一床被褥,收拾收拾就這麼住下了。
然此刻又不同于往日,他明顯是為着什麼在生氣,自己行事便須得更謹慎些了。
何況就算是平日裡,為防撞見他換衣服這等不方便的場面,她也不曾不打招呼便推門而進。
許潋站在門口,敲了幾下,也不見動靜。
門并未栓上,她微有遲疑,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男子側卧在床上,被衾搭在腰腹間。他的身子微微蜷起,向着裡側,似乎是睡着了。
許潋卻是知道,他是醒着的。
平日裡許潋起得早,她起身的時候,他往往還在睡着。
同一間屋子裡,兩人的卧榻隔着大半個屋子相對而設,即便不去刻意打量,也難免會看見。
他的睡相不太好。
雖不說是四仰八叉儀态全無的模樣,但她屢次晨間所見,他要麼是整個人睡得緊貼内側牆根,外邊空出來一大塊,要麼就是滾到了床沿邊上,叫人瞧着心驚膽戰,疑心他頃刻間便會掉下來。
就連那被子,通常也是一半搭在身上,一半落在地上。
許潋起先還猶豫過,可想到二人是妻夫關系,倒不必守這些禮數。
盡管心底還是對直面一個男子的睡顔感到陌生而局促,卻不好視若無睹任他着涼,便也認命般地一次次去給他将被子蓋好。
直至後來逐漸養成了習慣,一醒來就下意識會看向他那處,沒有異常方才出去。
見過他真正睡着的樣子,現下這般,即便他是背對着,許潋自然也輕而易舉能分辨出來。
“該用晚膳了。”
她将手上的碗放在一旁的櫥櫃上,見他依舊不曾應聲,于是往床榻邊走了幾步。
方才沒覺出什麼不對,現下許潋走得近了,才發現他有些微微發抖,瞧着似是畏寒的模樣。
可他的被子又不蓋好,單單隻掩住腹部,甚至腳還露在外頭。
許潋心道他如此怕冷卻不穿棉襪,看着畏寒又瑟瑟發抖,雖不知是什麼病症,卻也要注意保養才是。
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
今日臨下午來了月事,正是心煩氣躁的時候,眼見得天都快黑了她也不曾回來。雖說她有武功在身,但畢竟大傷初愈,且又失了記憶……
景玹瞧了眼桌上的飯菜,又等了會,還是耐不住,起身出去了。
他才不是擔心她,不過是不想浪費自己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食物罷了。
哪知方到村口便見了她同一個毛頭小子相談甚歡的模樣,沒說兩句話,還拿了東西送人家。
平時在家連話都沒幾句,對着别人倒是好脾氣得很。
景玹隐在暗處,看着那黑小子接過兔子後羞答答的模樣,隻覺得刺目無比,冷笑一身,轉身就回了去。
方才門外的動靜他都聽見了,那村夫勸她來哄他一哄,她也沒說什麼。
他雖心下覺得不可能,卻也想看看,這木頭到底預備如何?
他在心中胡思亂想,竟升起莫名的期待。
偏生此刻這人到了旁邊,又是一副不聲不響的做派,半天也不說話。
景玹耐不住,轉過身來,就見她的眼神落在一處,看着他,露在外頭的……腳。
景玹将腳往被子裡縮了縮。
“你看什麼!”
他的語氣很不好。
許潋見他面色蒼白,額角冷汗涔涔的模樣,微有遲疑,開口問道:“你…身子不舒服?請個大夫來看下吧?”
這些男兒家的事,哪裡就要請大夫了,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景玹羞惱不已:“用不着!”
許潋面露疑惑,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她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失憶前,自己是如何與他溝通的?二人又是如何相知相戀定下終生的?
因為他看着十分不喜她的樣子,往日裡也不曾有幾個好臉色,為何又會心甘情願跟着她私逃出來?
難道……是他如今有些覺得後悔了?
許潋自覺并不是那等頑固不化的,若他想要回去,她并不會阻攔。
不過她現下身無分文,連送他回去的路費都拿不出來。既然他并未提出來,此事便隻得暫且先放一放。她也怕是自己猜錯了,若由她說出來,難免不夠妥帖,還是等他自己先開口吧?
隻是想到這裡,總歸也有些理虧氣短,因此便是他脾氣不好,也免不得多順着他一點。
況且她又不是那等性子暴躁的,對着身為自己夫郎的人,總不至于為着點小事便斤斤計較。
“怎麼,你同隔壁家的小子不是聊的很開心嗎?來管我做什麼!”
景玹見她不說話,又忍不住開始挑她的錯,語氣蠻橫道。
他果真是為的此事生氣。
許潋微有沉默:“下次不會了。”
她不會說什麼哄人的話,隻是這樣承諾道。
景玹瞪着她,一時語塞。
說這幾句話間身下一陣洶湧,小腹針紮般地疼。
景玹臉色又白了幾分,連帶着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捂着腹部又躺了下來,用被子将自己整個人蒙住,聲音從被子裡悶悶傳來,有氣無力的。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許潋見他似乎是難受得厲害,張了張嘴,有心想再勸他幾句,最後還是轉身出了去。
這村中是有個村醫的,許潋記得。他都這樣不适了卻還不肯看大夫,自己不能再由着他犟,該是要請人來瞧瞧才好。
方走到院子裡便見着胡氏在籬笆那邊探頭探腦的。
許潋想了想,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