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以閣主的功力,是誰傷了他?
“無礙,咳咳——”
景玹并沒有多說。
滄淩亦不是多話的人,恭謹奉上手中的東西:“屬下帶的丹丸可解這林中瘴氣,您先服下,屬下再為您護法,助您調息療傷。”
“這林中有瘴氣?”景玹微訝,而後眼中閃過了然。
當是因着自己受傷,又不曾動用内力的緣故,并未察覺。
怪不得她不用輕功。
瘴氣即便不會緻死,也會大大削弱功力,她背着他走了一路,竟一聲不吭。
真是個木頭呆子。
景玹一時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她并不似他想的半點未曾體貼他。
可她分明又那般欺他,自己已經決定好了連同舊賬一起清算。
絕名的心機深沉,打鬥中将自己往這處引,十有八九是知道這林中有瘴氣的事。
而這木頭呆子幫了自己,以絕名多疑且貪生怕死的性子,必定以為這人同自己關系匪淺。
她昨夜突然遁走,大抵會在密林之外,等着他們送上門。
算計着屆時他們一傷一弱,為她魚肉。
景玹眼神冰冷,滿是殺意。
“絕名如今化名柳昕敏,躲在蒼龍幫沈家,你去探查一番她的動向,天亮後,将她引到離此處最近的密林出口……”
低低的交談聲散入風中。
做好一切,景玹看了眼對面樹下無知無覺的女子。
你不是目中無物,不惹塵埃麼。
我偏要你虧欠于我。
…………………………
京都。
男子坐在園中小亭,專注地繡着什麼。
朗桢端了茶盞過來,給他倒了杯溫茶放在手邊。
“公子,休息一會兒吧。”
溫雲時放下手中的繡棚,瞧着上頭的潋鸢花,眸中思緒萬千。
他似乎想到什麼,看向朗桢,露出期盼的神色。
“今日可有阿潋的信件?”
一别數月,卻遲遲沒有收到她的信,也不知她現下到了何處?境況如何?又要多久才能回來?
“并不曾聽說有信件來,不過龍彬方才出了去,興許回來就有好消息了。”
朗桢語調微揚,竭力想讓自家公子安心。
“公子,殿下的信。”正說話間,龍彬手上拿着封信件,快步走來,面上盡是喜悅。
溫雲時立時站起,“真的——?”
“是!”龍彬将信封展示給他看。
上頭的字迹行雲流水:見信如晤,雲時親啟。
溫雲時眼眶一紅,酸澀湧上心頭,又止不住地喜悅。
他顫抖着手将信取出看過,才總算放下心來。
“阿潋說她如今已到了杭州,住在沈師兄的府上了,沈公子婚儀将近,至多三月便會歸京。”
龍彬朗桢也很為他高興。
“殿下總算快回來了,公子也不必再日日等候了!”
溫雲時眼角眉梢也帶着悅色,卻突然間心口一痛,仿佛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
龍彬二人見他忽的捂住心口,面色煞白,顯出痛苦之色,皆被吓了一跳。
“公子,你怎麼了?!”
溫雲時說不出話來,扶着桌案緩緩滑落在地。
一道身影更快地過來,接住了他。
女子一襲大袖襦裙,耳飾佩珰皆由赤金所制,發髻上斜插了支琉珠點翠步搖,墜在鬓邊搖曳生姿。
她避開朗桢二人的手,似乎想将溫雲時攬在懷中。
“六…殿下?”
龍彬認出來人,開口喚道。
朗桢聞言反應過來,二人一個扶住溫雲時,另一人迅速擋在溫雲時身前,開口提醒着女子:“這處是内院,六殿下不該在此。”
衆所周知,六皇女生父當年一時盛寵,後來卻不知為何觸怒了晉帝,連累她成了所有成年皇女中唯一一個早早就被打發去了封地的。
龍彬同姐姐龍筱跟在許潋身邊已久,自然認得她。隻是六殿下的封地遠在祁州,不知又為何出現溫府内院的園中?
許澄笑笑,面上并無一絲窘态。
她望着溫雲時,眸色溫柔,關切道:“溫公子可還好?若不然找個太醫來瞧瞧?”
又解釋了句:“在府上走岔了道,迷路到了這園中。”
溫雲時勉力呼吸,好一陣才緩過來些,緊接着就要去撿落在地上的信紙。
許澄先他一步撿起來,想交還到他手中,卻被龍彬擋了個結實。
她也不惱,随意瞥了一眼信紙,将它放在一旁的桌上。
………………………
密林中。
許潋二人一前一後走着,兩人未曾交談,始終隔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又走了一段,前方豁然開朗,終于到了林子的出口。
卻已經有人在那處等着她們了。
“薛娘子,王…公子,好久不見啊——”
柳昕敏笑眯眯同二人打了個招呼。
她身後,莫雨領着一衆戴着灰獠牙面具的人,結陣而立。
景玹嗤笑一聲,好整以暇道:“怎麼,不裝了?”
柳昕敏面上帶着淡笑,瞥了眼走上前的許潋,對着景玹意有所指道:“不敢,哪裡比得過王公子你呀……”
景玹咬牙,率先出手。
不能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昨夜滄淩已助他運功療傷,景玹卻留了力,隻作不敵的樣子。
果然,下一瞬,随着長劍出鞘聲響起,許潋已加入戰局。
柳昕敏頓時拿不準二人是何關系了,而很有可能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若是這個薛潋知曉,沈長均必然也會知道。
既然如此……
她眼中閃過嗜血的寒芒。
這些人訓練有素,顯然是有備而來。
那毒瘴之氣似乎對她影響頗大,許潋暗暗運氣,竟比昨夜情勢更糟。她隻得用劍招解決了幾個,正同那莫雨戰在一處,突然間:
“小心——”
是那位王公子撲了過來。
許潋不意他竟如此莽撞,貿然撲來,将自己後背空門暴露在外。
許潋本可以閃開,可他恰好擋住了她的退路,一副拼死為她去擋的架勢。
他不要命了?
許潋心中隻冒出這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卻也無法再去細想他這怪異荒唐到極緻的舉動。
這男子受了内傷,若再被打中,隻怕真的要沒命了。
她眼神一凜,将他猛地一把拉開,柳昕敏的攻勢避無可避到了近前。
許潋運起内力,又是一陣滞澀,此時她已來不及閃躲,被一掌拍中。
此處剛好是一處崖邊。
景玹袖中發出數枚銀針,刺向柳昕敏心口,與此同時抓住許潋的衣衫,二人一同墜下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