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頌卿酒莊一周一度的慣例晨會上。
羅毅正在彙報幾個新酒款的發酵情況和後續安排時，被驟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森奇一副随性模樣，斜倚在門框邊，滿臉不高興地問主持會議的顔予：“阿顔，你們什麼時候能結束啊？說好陪我出去逛街的呐？”
“阿森，你再等等哈。”
顔予面露無奈，語氣為難，“我待會兒還得把要參賽的酒樣裝箱發出去，等我忙完咱就出發！”
“啊？敢情會開完還有活兒呀？！”森奇明顯不滿，扭頭要走。
林軒見狀，趕忙熱心搭茬：“那個，顔主理的朋友好不容易來甯市一趟，好好陪着玩幾天是應該的！
不如這樣吧，我今天工作任務不重，可以幫顔主理打包酒樣。”
虞棟棟有些不放心，徑直插話道：“我也不算忙，還是我來……”
顔予及時提醒：“棟棟，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天好像要去區裡參加一個科普講座吧？”
“哦！我忘了……”虞棟棟一拍大腿，猛然記起還有這樁事。
“那就還是麻煩林種植師吧，辛苦了！”
顔予笑意溫和，瞧着很是領情，“等忙完這一波，請你吃飯。”
“顔主理太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林軒抑制不住興奮的表情，嘴角眼看便要翹上天去。
顔予仿若視而不見，盡快結束了會議，而後帶着森奇大搖大擺地走出酒莊大門。
兩人上車後，森奇邊系安全帶，邊扭頭問：“做戲要做到位，顔主理是不是該陪我逛吃逛吃啊？”
“嗯，奉陪到底，隻當是付給森影帝的演出費了。”
講完，顔予便發動引擎，朝市中心的商場而去。
*
幾天後的周末上午，巡視完車間的顔予在東樓門口被慌張跑來的林軒上前攔住。
“顔主理，不好意思，我犯大錯了！”
“别着急，慢慢說。”顔予頗為貼心似地幫身前人拍了拍背，安撫道。
林軒開口的語氣像是十分愧疚：“前幾天打包寄走的酒樣好像是搞錯了，當時旁邊還放着些直播間未售出的幹紅庫存，我一不小心給弄混了……實在抱歉，顔主理怎麼罰我都成，但現在怎麼辦呐？”
顔予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慌忙掏出手機查看日期。
林軒看着他的動作，不忘補充道：“收寄酒樣的工作好像是已經截止了，要不我開車送去京市？我去求他們，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用了，這本來就該是我的工作，都怪……”
顔予長長籲出一口氣，很懊悔的模樣，“但林種植師犯的錯，必然也是得承擔責任的，稍後開會決定吧。”
說完，他擡腿往酒莊大門口走。
林軒沖着顔予離開的背影，不加掩飾地哼笑出聲。
次日下午，頌卿酒莊主樓一層的會議室中，顔予針對寄錯酒樣事件向衆位工作人員征求意見。
“這次發生的問題，我有首要責任。本該是自己的工作，卻因故交給林種植師幫忙。所以身為主理人，我将把原合同中約定給我的薪資砍半，作為這次失職的懲罰。”
顔予站起身，沖在座的各位鄭重地鞠了一躬。
旋即，他繼續道：“另外，關于林軒種植師的處置決定，還需聽一聽大家的想法。綜合這一年的時間裡，林軒種植師在工作方面的諸多表現，我的建議是開除。”
聽到結果，始終淡定自若的林軒，騰地站了起來：“開除？！顔主理問過遊氏的意見嗎？我可是許總推薦來的。”
“是的，我已經提前知會過遊董事長和懷莊主，得到的回複是酒莊目前的所有事宜由我全權做主。”
說是需要聽大家的想法，但顔予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又分明早就做好決定，隻是在走過場罷了。
羅毅和虞棟棟帶頭舉手贊同，随後其他人都陸續跟着表态。林軒自覺現下再争取怕也讨不到什麼好處，隻得拎着手機拂袖而去。
不知許冉姐弟倆用了什麼手段安撫，總之當天晚些時候，林軒便主動找上顔予，迅速辦理好離職手續。
得知消息的懷頌卿給顔予打來電話，兩人公事公辦似地交流了下具體情況，言語間都透着股冷淡疏離。
“放心吧，酒樣我其實已經提前寄出了，‘今朝’參賽不會受到影響。”
顔予覺得喉嚨口堵着一塊，但語氣仍舊沉穩，“至于林軒的事，我跟遊董彙報過，得到了默許。但大約還是會因此令許冉姐弟倆覺得不太滿意，他們有沒有對你……”
“沒，别擔心。”
懷頌卿遲疑片刻，才接着道，“這些事我都能處理，不想把你也扯進來。你令頌卿酒莊在甯市西區乃至業界再度聲名鵲起，已是幫了我很大的忙。我能重回遊氏，全因你的努力。”
可是，這努力卻不值得換你一句坦白……
“那都是我作為酒莊主理人該做的啊，不用說謝。”顔予的手無意識地劃弄着葡萄藤架，一根木刺倏地紮進皮肉。
“嘶……”顔予禁不住抽氣，爾後盯着指腹上那滴血珠發呆。
“顔予，你怎麼了？”
懷頌卿急切的嗓音自聽筒中傳來，将顔予想要繼續把木刺按深幾分的沖動驟然打斷。
“沒事，手被葡萄藤架刮了一下。”顔予回過神來，轉了話題，“棟棟在叫我，得過去看看。”
“嗯。”
懷頌卿趕在挂斷前，又柔聲開口哄道，“我過幾天回去一趟，陪你過個生日，好不好？”
顔予低低地應了聲“好”，視線茫然尋不着落點。
*
五月過半，初夏傍晚的一場驟雨将枝頭花瓣打得散落遍地。
懷頌卿擎着傘出現在酒莊前院中時，顔予正巧陪森奇從外面回來。
“怎麼這種天氣還出門了？”懷頌卿看向罩着雨衣的兩人，疑惑問道。
森奇趕在顔予之前搶先開口回答：“懷莊主是吧？您可要好好感謝這天氣，否則我們估計還在爬山，您豈不是得撲空。”
“森奇是吧？你好，初次見面。”
懷頌卿笑笑，“不過，森先生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遺憾的樣子。”
森奇嘿嘿地樂了兩聲，絲毫不介意被看穿：“隻有你家阿顔喜歡爬山，本打算陪他過完明天的生日再走，結果誰知道他說陪他過生日不如陪他夜爬……得虧天降大雨啊！”
懷頌卿眉梢輕擡，偏移目光看着旁邊的人：“不是說好等我陪嗎？我也喜歡夜爬的，就不要為難朋友了吧。”
“以為……你要明天白天才回。”
顔予走近幾步，“蒲城那邊從早上就在下雨了，路況很糟吧？”
懷頌卿搖了搖頭：“還行，隻有最後這段下得過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