熨帖的暖意逐漸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困倦疲乏随之加倍顯現。
不知不覺中,顔予的意識開始混沌起來,眼皮迫不及待地想要集合。
等他再度轉醒時,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睜開眼前,顔予習慣性地捏了捏被角,觸感卻意外陌生。
他仍陷在懵然中,又确認似地摩挲兩下,發覺是帶着溫度的皮膚。
理智倏地回籠,伏在床邊坐着睡了一夜的顔予,慌忙直起身來。
酸痛的脖頸令他動作一頓,沒等擡手去揉,便被人搶先一步。
懷頌卿将指節置于顔予的頸椎兩側,開始按動起來。
顔予的視線寸寸上移,從被自己攥住的指尖,挪到身前人的面頰。他坐在地闆上,以仰視的角度望向懷頌卿。
“對不起啊。”
懷頌卿的拇指蹭了蹭顔予的虎,“怎麼坐在地上睡了?”
“地熱挺舒服的,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顔予答完,就又看回被自己攥住的指節,凝視半晌才松開。
“項目還順利嗎?總要應酬?”
顔予制止了懷頌卿按摩脖頸的動作,試着站起身的同時,多餘的情緒已經盡數斂盡。
懷頌卿拽過顔予的手腕,把人拉到床上坐下:“都還挺順利的,應酬确實難免,但其實大部分已經都被阚澤擋掉了。
昨天是我媽的生日,從墓地回來就上了酒桌,所以有點沒控制住。害男朋友擔心了,對不起。”
顔予搖搖頭,伸開手臂搭到懷頌卿肩頭,旋即向前将人抱住。
兩人沉默相擁,直至被咕咕作響的肚子叫聲打破。
懷頌卿笑笑:“走吧,去吃早飯。恰好冰箱裡還有昨天阿姨包好的馄饨,餡料是香菇雞肉,剛巧你喜歡。”
很快,馄饨下鍋。
待撈出後倒入速溶的紫菜湯中,一頓簡單的早飯就完成了。
懷頌卿和顔予隔着餐桌相對而坐,邊吃邊聊。
“今年的新酒是不是要準備報名參賽啦?”
“嗯,過兩天就差不多該把酒樣寄出了。為了方便國内酒莊更好地參與國際賽事,京市成立了機構,專門負責托運事宜。”
“那确實能省些事,挺好。”
懷頌卿微微颔首,“今天是要回團建的營地還是回酒莊啊?走之前能不能先跟男朋友把續約合同簽啦?”
聞言,顔予沒有立即應聲,面上亦流露出猶豫。
就在懷頌卿眉間漸蹙,想要發問時,突兀的鈴聲響了起來。
顔予有些遲疑地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好友森奇。
他按下接聽鍵,開口“喂”了聲。
那頭的森奇還是一貫的語調高飄,情緒激昂:“阿顔,阿顔,快猜猜我在哪兒?”
顔予隐隐聽到對面背景音裡的航班播報,瞬時一驚:“你來甯市了?”
簡短聊了幾句後,他挂斷電話,對懷頌卿說:“那個,森奇是我的大學同學,現在也是釀酒師。他剛到甯市機場了,我得去接一下……”
懷頌卿靜默須臾,終是沒多問什麼:“嗯,開車要小心。朋友難得過來看你,好好玩一玩,工作的事可以交給你放心的人去做。”
顔予點點頭,顧不上會不會惹對方懷疑,便倉皇道别離開。
*
當天午後,顔予同獨自逛吃半天的森奇在西區廣場會合,然後一起回到頌卿酒莊。
他們抵達門口時,碰巧和團建歸來的大部隊遇上。
虞棟棟興奮地跳下大巴車奔向兩人:“顔顔,昨晚你一個人跑去哪裡了?這位是……”
“你就是阿顔的高中同學虞棟棟吧?”
森奇倒是反應得很快,主動地伸出手,“我是他大學同學,森奇。”
虞棟棟恍然大悟,欣喜地與之相握:“哦,原來是你。之前聽說你在國外,這一趟是過來玩嗎?”
“算是吧。”森奇瞧着不遠處陸續下車的人,沒有多作解釋。
倒是林軒不停看向三人所在的方位,十分好奇的模樣。
顔予沒去理會,跟虞棟棟交代了兩句,便帶着森奇去了主樓客房。
放好行李後,森奇問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阿顔,你是不打算離開這裡了對嗎?跟那個懷莊主續約了?”
“還沒。”
顔予歎了口氣,眼光飄向窗外,“等有空跟你細說吧。”
森奇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去,瞅見樓前空地上有個正朝這邊張望的人:“那是你們酒莊員工,還是商業間諜?剛才我們上來的時候,他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拍了,是吧?”
顔予哼笑出聲,轉身靠着窗台邊沿:“嗯,約莫是要拿着去邀功的。”
“就這樣放任不管,沒關系嗎?”森奇面露擔憂,悄聲問道。
“總要給人家一個表現的機會不是……”
顔予的語氣平靜無波,轉而說,“想想晚上要吃什麼吧,東樓餐廳大廚的手藝還不錯。”
森奇眯眼睨着顔予的神色,竟少見地藏着股想刀人的狠厲。
深知好友脾性的森奇,敏銳地覺出幾分不尋常來,于是他答非所問地回了句:“阿顔,别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