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而已。
隻是來報恩的。
之後的對話内容,懷頌卿沒仔細去聽,但仍有零星字句不受控制地鑽入他的耳朵。
諸如“吃了又吐了算不算吃過”、“會照顧好自己”以及“明年南美見”。
很快,顔予同對方道别,挂斷電話。
懷頌卿本該及時離開,但又擔心電動輪椅的聲響會驚動顔予。
正猶豫之際,從主樓後門進入的虞棟棟無知無畏地打破了僵局:“莊主,你要出門嗎?”
“沒有……”懷頌卿難得心虛。
見過上次那一笑後,虞棟棟越來越覺得自家莊主好像也沒那麼難相處了,于是繼續無畏道:“聽說下午有釀酒師來應聘,可能是我同學。面試是已經結束了嗎?人該不會走了吧?”
懷頌卿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無奈端出自己的失憶人設:“剛結束,應該還沒走遠。”
話音才落,門外就傳來一聲略顯虛弱的呼喚:“棟棟……”
耳尖的虞棟棟趕緊小跑着出了主樓,扭頭便瞧見顔予正背靠廊柱往下滑,眼看就要徹底倒在台階上。
“顔顔,你怎麼啦?”
緊随其後的懷頌卿看着逐漸失去知覺的顔予,下意識起身,而後又猛地跌坐回輪椅上。
顔予隻覺天旋地轉,殘存的意識支配他看向不斷靠近的懷頌卿。接着他恍惚聽到對方輕啟唇瓣,喚了聲“要要”。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
應該是幻覺吧,畢竟方才他可是看到了三個虞棟棟在朝他飛奔?!
下一瞬,顔予完全陷入昏迷之中。
虞棟棟一邊扶着他的頭,一邊側身問懷頌卿:“莊主,你剛說要,要什麼?”
“要……找人幫忙。”懷頌卿定了定神,朝樓内揚聲喊道,“阚澤!”
阚澤立刻沖出來,還以為是懷頌卿發生了什麼事,忙問道:“你怎麼了?”
懷頌卿搖搖頭,指着顔予的方位:“快把人送去二樓客房。”
阚澤這才留意到地上躺着的人,以及蹲在旁邊急得手抖,仿佛顔予的頭是塊燙手山芋的大眼黑皮男孩。
他二話不說,上前将人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地邁上中庭旋梯。
跟在後面的虞棟棟剛踏上台階,又想到什麼,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懷頌卿。然後便瞧見對方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旋梯之上的兩個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虞棟棟後退兩步,走回懷頌卿身邊,關心道:“莊主,你沒事吧?”
懷頌卿理智回籠,松了松攥緊輪椅扶手的指節,沉聲對虞棟棟說:“麻煩你,去西樓請秦醫生過來一趟。”
“哦,對。找秦醫生,我這就去!”虞棟棟走前,想起他原本要問的話,“莊主,那你怎麼上去呀?”
“不用擔心,這輪椅可以爬樓梯,快去請醫生吧。”
懷頌卿的語氣聽不出太大異常,但虞棟棟卻莫名覺得此刻的莊主好像又變回了從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連帶着周遭的空氣都染上冷意。
虞棟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旋即抿緊嘴巴,去西樓請人了。
等他扯着吃飯吃到一半的秦醫生,趕回主樓二層的客房時,就看到懷頌卿正在用毛巾幫顔予擦拭臉和脖頸。
秦醫生走到床邊,放下藥箱,聽懷頌卿頭也沒擡地交代情況:“他發燒了,嗓子應該有發炎,估計是感冒。另外,他有低血糖,今天吃的飯好像也吐了。”
秦醫生為顔予測了個體溫:“三十八度,還行。他看起來像是淺睡眠狀态,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
聞言,虞棟棟搶先答道:“哦,可能是。他剛從歐洲回來,飛機備降蘭市,他又開車趕來這裡的,時差大概還沒倒過來。”
秦醫生點了點頭:“那就先退燒消炎吧,再滴點葡萄糖。”
懷頌卿放下毛巾,幫顔予理了理額前被擦亂的頭發:“青黴素類不行,刺激胃的也不要。如果可以,加點安神的吧。”
秦醫生打開藥箱,應道:“好的,小莊主。”
作為懷頌卿的私人醫生,秦升還是頭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要求。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床上躺着的人。
虞棟棟的眼睛也在看,但奈何心盲,他自以為懂事地對懷頌卿說:“莊主,已經到下班時間了。我在這裡陪着顔顔就行,你們都去歇着吧。”
阚澤眉間一蹙,伸手攬過男孩的肩膀,邊推着他往外走,邊忽悠:“懷頌卿是酒莊的法人,應聘者暈在這兒,他要負責的,用不着你。”
三個人相繼離開,懷頌卿拿出充好電的熱水袋,調至四十度,包上幹毛巾,放到顔予紮着針的左手掌下。
接着,他伸出手虛虛地環住最後一截輸液管,視線則定在顔予臉上。
半小時後,秦醫生進屋換藥,懷頌卿還保持着初始姿勢沒有變過。
直到拔了針,懷頌卿把顔予的胳膊擱進被子,掖好,才悄然出了客房門。
*
殘陽落盡,夜幕初垂時,顔予終于轉醒。
他坐起身,晃了晃還有些發懵的腦袋。待環視完一圈周遭環境後,不禁懵得更厲害了。
這似乎是從前,他在酒莊時住過的那間卧室。
顔予擡手揉了揉悶脹的太陽穴,開始複盤事情的來龍去脈。
下午他來頌卿面試,結束後在衛生間裡吐掉了那個有點難吃的三明治。
然後,他接到森奇的電話。挂斷時,剛好聽見虞棟棟在喊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