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刷你卡買幾件衣服補償自己不過分吧？”

“嗯……”Lucas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緩解自己沉默中發幹的喉嚨，尋求改進問，“很明顯嗎？”

“你的視線總是追着她，挺明顯的。”

見Lucas抿着唇不說話，Dasiy故意用“哥哥”點破他的情緒，“不過做哥哥關心妹妹很正常，不是嗎？”

Lucas無奈地歎了氣，摸摸鼻子坐下。

Dasiy看他吃癟的樣子讓她心情更好了，“其他人總說你有東方人的禁欲感，讓人很有安全感。我看不是……”

Lucas擡頭與她對視，隻見她嘴角含笑譏諷道：“你真變态！而且還是個沒用的男人。”

果然像，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Lucas想，或許Daisy比自己想象的，更了解他。

Lucas簽下了兩個姑娘刷出來的信用卡賬單，為獨立設計師的職業生涯延續做貢獻。

花錢的快樂沒有延續多久，兩位女士手挽手地踏進内衣店去尋覓所謂的“決勝内衣”，而他則被要求去預定好的餐廳等人。

Lucas這次購物之旅注定是一臉菜色，他懷疑肖楚就是故意惡心他點他。

心裡苦，連帶着嘴巴裡也苦。轉身來到路邊賣香煙的攤子，來一包煙味最濃的萬寶龍紅煙。

他點了一根，隻抽了兩口就按滅。剩下的整包連火機，都送給了賣煙的小夥子。

天冷，過過嘴瘾而已。

畢竟說好了要戒，她鼻子又靈。

餐廳是當地一家非常不錯的法式餐廳，迎賓侍從确認預約信息和就餐人數，将Lucas引到邊上一處座位。

他看着身邊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的面孔，鼻子輕笑出氣，徑自翻看菜單。

身邊都是不同的東方語言，甚至各有口音，隻要這裡有人稍微講一個笑話，法餐廳就能短暫地進入小飯館的感覺。

Lucas讀書吃過大苦頭，可以在任何嘈雜的環境中輕松入定。

一份日報就能讓他在這裡再坐上一個小時。

“不好意思先生，這位是您的朋友嗎？”

侍從引來一位男士，一副商業精英的樣子，臉上堆着溫和的笑容。

Lucas把報紙疊好，肯定地邀請對方入座。

“你好，我是柯子傑，港島人。”

“肖齊，小楚的哥哥。”肖齊代表他是肖家的人，有審視對方的權力。

柯子傑主動伸出的手堅定有力。Lucas指尖隻是碰到對方的手心，便撤回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毫無示好的意思。

柯子傑瞧這架勢也不好強求，他要娶别人的妹妹，大舅子肯定是最難搞定的。

以後總歸是一家人，總要慢慢處好關系。柯子傑不着急這一刻，雙手遞上名片後坐下來從容地看起菜單。

Lucas狐疑的眼光落到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柯子傑是個典型的東方人，個頭和長相自然比不上混血的Lucas。但柯子傑看起來斯文儒雅，休閑而有品位的打扮就能知道他生活條件不差。

他向侍從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個小蛋糕，用英語交談詢問時随和有禮，估計家世背景和教育背景也不會差。

Lucas不得不承認，初步看來自己嬌養的花朵眼光不差。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認可柯子傑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最清楚平時表現得斯文溫和的人，低下的内心和過去可以有多麼陰暗。

“小楚常說她的哥哥是個帥氣的外科醫生，年輕有為。”

對方主動破冰，說話裡面帶着刻意的迎合，隻可惜Lucas向來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客套。

“小楚那是客套話而已。對我來說，她永遠需要人陪伴照顧。”Lucas嘴角微微揚起，語氣中帶着些許寵溺，但目光卻始終未離開柯子傑，似乎在審視着什麼。

柯子傑微微點頭，他自以為明白Lucas言外之意，鎮定自若地回複道：“小楚有這樣的哥哥真是她的福氣。”

Lucas的眼神在柯子傑身上駐足片刻，語氣依然平靜道：“我們兄妹的關系，比起感情更多的是責任。我這個做哥哥的，長兄為父，我會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有義務幫她看好身邊的人，尤其是她做一些重要決定的時候。”他頓了頓，問，“柯先生，你是港島人，要小楚離開從小生活的地方嗎？而且平時工作一定很忙吧，有時間陪小楚嗎？”

兩個人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來大舅子的審視其實并不能影響結果。

柯子傑從容地回應：“我的工作确實很忙，不過我正準備移居到西部，這樣小楚以後也能經常回家陪陪父母，我也能替她盡孝。”

Lucas嘴角微微抽動，他低下頭喝水掩蓋難以察覺的冷笑，但他迅速恢複了表面的平靜。“為了小楚移居，挺好……這裡的種族構成多元，跟你們那邊有很大文化差别，希望你順利适應新環境。”

柯子傑半開玩笑道：“我會對她好的，希望大哥你監督。”

一旁餐桌的人們大笑起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暗流。

Lucas若有所思地看着柯子傑，淡淡問道：“你覺得這餐廳的環境怎麼樣？”

柯子傑環視一圈，他從進店就隐約有這種感覺，在對方的提醒下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目光聚焦了餐廳正中央的巨大花束。以它為界，他們坐的周圍統一的是亞裔的分布，可餐廳另外一邊明顯是西方人聚集的座位。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這裡的座位分配，似乎有些奇怪。”

Lucas依然保持着微笑，“哦？什麼奇怪？”

“也許是我多心了，”柯子傑輕聲道，努力保持平靜的語調。

Lucas從鼻子笑出氣，“我們是外來者，對于一些人來說，總有些東西是根深蒂固的。”他說道，眼神裡帶着一絲玩味，“我跟小楚既不是這邊的，也不是他們那邊的，我們就是中間那條小道，我希望你不會因此感到不安。 ”

一個靓麗的女聲打斷了他們：“你們在聊什麼？”

肖楚越過Lucas主動坐到對面柯子傑身邊，Lucas的目光從她身上回到提肖楚歸置包袋的柯子傑身上，像看一塊要被割除的闌尾一樣。

必然存在，又多餘的東西。

“有買到喜歡的嗎？”肖楚坐好看向自己時，Lucas聞到。

她将銀行卡放在桌上推給Lucas，“謝謝老闆！非常滿足！”

柯子傑的拇指輕輕滑過肖楚臉上隻留下淡淡痕迹的疤痕，仔細查看後才将蛋糕推到肖楚面前，說：“還好你的臉沒事。你容易低血糖，先吃點東西吧。”

肖楚笑笑：“你太緊張了。”

陌生的情報讓Lucas皺了皺鼻子，他把卡推回給肖楚：“把錢花完再還給我。”

肖楚擡眼看他，他才轉頭對Daisy冷冷介紹道：“柯先生，小楚的未婚夫。”

“聽說了！”

Daisy玩味地看着Lacus，隻是點點頭，一笑帶過。而肖楚剛才才知道Dasiy已經跟Lucas分手了，隻把她介紹為自己的朋友。

吃得差不多，熱情的姑娘們為柯子傑介紹美洲的風土人情和社會風氣，聊到了餐廳分區就坐的事。

“你的直覺沒錯，這确實是隐形歧視。但是我覺得不能全怪餐廳。說實話，我的飯館也是這麼做的。”肖楚大方承認：“亞裔的顧客大多是多人就餐，尤其是韓裔，真的吵。那群餐桌禮儀極其挑剔的老白男們來說這會嚴重影響他們的用餐廳體驗，而投訴餐廳運營者，嚴重的話餐廳可能還會收到律師函。我很怕麻煩~”

說着她的肩膀親昵地靠近柯子傑，說悄悄話似的：“我都會悄悄把這兩者分開，給聚餐的亞裔贈送包廂，反正他們喜歡被老闆特殊照顧。”

Lucas微不可察地挑起了挑眉，表面卻無波瀾地喝茶。

柯子傑保持着禮貌的微笑，“但區别對待确實是歧視，對吧？”

“你說得對。你覺得被冒犯，也可以向餐廳抗議，甚至發律師函，号召别人抵制。畢竟餐廳做出這樣規避風險的選擇，那麼也要承擔相應的風險。”肖楚輕笑，“你是做金融的，應該知道風險和機會相伴的道理。你如果非常在意細節，那麼這就是歧視。如果你能設身處地，适當的體諒和融合不同人的文化習慣，會更有利于我們的現狀。”

他們一時間沉默，Dasiy說：“其實跟侍從也有關系。”

她用眼神示意他們看向專門在門口迎賓落座的侍從，說：“這種水平的餐廳裡，顧客會坐在哪張台幾乎是由迎賓侍從決定的，也就決定了負責服務固定區域餐桌的侍從能夠得到多少小費。”

柯子傑來自也有小費文化的港島，立刻就明白了。

肖楚簡單地解釋：“餐點和服務質量是餐廳經營的核心，他們不會在這點區别對待影響質量。小費是侍從與顧客的矛盾，餐廳無權教育顧客必須要尊重本地消費習慣。經營講的是效率，與其應付文化沖突的矛盾，不如為亞裔顧客安排新手或者亞裔侍從，矛盾也會在桌底下淡化。”

Lucas覺得差不多了，擡手打斷她，“總之區别對待如果能讓顧客感覺舒服了，反而他們發現不了自己被區别對待，甚至會覺得被特殊照顧。大家有選擇消費與否的自由，柯先生既然有心移居，讓他慢慢适應吧”

肖楚看他姿态擺得挺高，結束話題轉頭對柯子傑展示搖起來有些空蕩蕩的紙袋：“子傑，我準備了聖誕驚喜哦！”

Lucas看清了那上面熟悉的商标，單手托腮翻動盤裡的花椰菜。

他本來心情就不好，Dasiy偏偏還要火上澆油，附耳道：“Lucas，可惜你看不到。墨綠色内衣非常稱她，顯得她皮膚很白。”

襯得皮膚很白？

Lucas丢下叉子插兜靠在有椅子上，脆響打斷了對面兩人的話題。

肖楚瞧着他，Lucas鐵青着臉道：“很晚了，吃完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