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半夜，肖典威隻要确定回家，家裡就會有人留燈等他。

Lucas顯然不可能有這種待遇，司機能送他回家，頂天了。

從傭人用的小門進，脫了鞋放輕腳步，摸黑回自己的房間。

看着隔壁房門關着，他輕輕推開自己的房門。打開燈，房間沒有想象中那麼淩亂，隻是幾本書随意放在書桌上。

Lucas松了一口氣，随手将西裝外套挂在椅背上，取一套幹淨的睡衣進浴室洗澡。

冬夜天冷，Lucas閉上眼睛，慢慢地感受着溫熱水流從頭頂滑落到腳尖給自己化凍的過程，一如既往在腦海中複盤今天發生的事情。

收音機調小了音量播放新聞評論節目，他一邊聽一邊盡量默念複述。

明年三月是他第一次嘗試考SAT，雖然在大學報名時間前有好幾次機會，但他不想有一個太糟的開始，也不想白白浪費太多報名費。

阿姨越是寬慰他不要擔心考試費用，自己就越是在意。

叔叔交代的工作要做好的，自己的成績也需要提升。

他真的很累，每天休息的時間變得尤其重要。

然而，當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坐在床上等他。

舒服的大床被人占據，睡覺的時間恐怕要推遲。

Lucas的臉色沒有一絲不悅，反而要靠捂着鼻子遮擋笑意。

“睡不着？又跑到我房間來了。”他用毛巾揉着濕漉漉的頭發，慢慢走到床邊。

肖楚被一套厚睡衣包裹，整個人像塞滿棉花的玩偶一樣，圓鼓鼓的。

她手裡拿着一本他的文法書，煞有其事地翻着，理直氣壯地答非所問：“我樂意。”

“女孩子别随便坐男人的床。”幾次電影看下來，越來越晚。Lucas覺得肖楚太過松懈了，鎖門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還是要她自己有意識。

他語氣略帶責備。“阿姨不是教過你嗎？要跟其他男人保持距離。”

肖楚翻了個白眼，裝得龇牙咧嘴：“你敢對我怎麼樣，我爸能把你打死。”

“在我被打死之前，你就被欺負死了。”他坐在床邊，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以後不能這樣子。”

“我又不傻，我怎麼可能上别人的床呢？”她挑釁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這是我家。”

“在家裡也不行!”Lucas一陣佯裝恐吓後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長大了，以後不可以這樣。想找我，你大白天過來。”

她擡頭看着他，走到另一側鑽進被子裡看書。

“你的同學們都在忙着開派對，而你卻隻會上班和學習？”書裡一張邀請函明信片被當作書簽，随意處置。

他實在是累了，打算在睡着之前稍微看一點書，順其自然等睡着。

“沒辦法，SAT重要，你知道的。”Lucas翻過身，背對着肖楚，“出去的時候幫我關燈。”

“你真是……”肖楚伸手把他手裡的書拿了過來丢到一旁，然後整個人倒在床上，“你這樣不累嗎？我白天來你也不在啊。”

Lucas撐起腦袋，笑着說道：“抱歉，店要開了，過幾天就能陪你玩了。”

“誰要找你玩啊？”肖楚撇撇嘴，“到時候你又要準備考試了……”

“抱歉，小楚。”

肖楚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坐在他身邊，明知道他累了，語氣中還是帶着一絲不容拒絕，“陪我聊會天就放過你。”

從早上醒來就看不到人了，肖楚一個人上完了鋼琴課，又是跟保姆幹瞪眼了一整天，無聊透頂。

她從沒有覺得，原來讀書上課的悠閑假期現在那麼難熬。

還不如上學的時候呢，至少他沒有這麼忙。

以前兩個人在家的時候，一起看書學琴畫畫，半夜偷偷看電影，正兒八經的聊天還真沒有。

空蕩蕩的家裡有人陪她打發時間，而他也可以度過每一個悠閑的下午。

肖楚一下子不知道怎麼開始話題，幹脆問他今天中午吃什麼。

果然骨子裡就是個亞洲人。

Lucas開始報菜名，其實今天店裡發生了些事，還是有話可以說的。

一個裝修工前幾天從梯子上滑下來了，當時工人隻撞了腰覺得沒什麼事就繼續工作了。Lucas負責監工，還是買了藥油給人送去，第二天他還謹慎關心了一下，對方還說沒事。

可幾天過去了，今天突然就呆在宿舍不來上班了，反而有個律師就上了門。來人一身不合身的西裝，拿着一個皮料已經有皺痕的文件包，說是工人的老鄉，這是工傷要店裡補償。

“就這？”肖楚坐得正，面露鄙夷，“他們兩怕不是老鄉，而是剛好遇到這個律師給支了招就聽别人說的不來了。要是能拿到補償，他們兩都有好處。”

Lucas一下子好奇了。這小妮子不着急不擔心，反而像是見慣了這事一般。

肖典威和陳茹在家的時候，經常在飯桌上談工作的事情。兩個孩子也是耳濡目染，尤其是肖楚，偶爾還會天真地提點意見。

不是想聊天嗎？幹脆聽聽小姑娘高談闊論，自己也聽着偷個閑。

Lucas轉身蓋好被子，看着肖楚：“我們肖大小姐有什麼好意見？指點一下。”

“你跟爸爸說了嗎？”

“叔叔阿姨不是出門了嗎？我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們說等回來再說。”

肖楚隻覺得奇怪，爸爸向來對生意的事情不管大事小事都很是上心。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做不了主啊！”Lucas歎了口氣，“明天我買點東西去宿舍看看他，先關心一下，不吃軟的話再說吧。”

肖楚不懂：“再說什麼？”

Lucas睜開眼瞥了她一下，又閉上眼睛。

他打算看看明天對方的态度，再問問叔叔的打算，如果要自己處理的話，他就去找以前的朋友幫忙把人趕走就是了。

肖楚見他戛然而止不再說了，試探問：“你不會是要找林虹阿姨吧……”

Lucas被拆穿了，背過身去，“我很累了，小姑娘早點回去睡覺吧。”

她不接受自己憑空多了個哥哥，因為這不符合現實。

但是她從未看輕他，或許他真的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他用背看人，肖楚隻覺得自己被人看輕了。

“做生意不能總是依靠一些不正當的關系擺平事情。”她彎腰湊到他面前，語氣中帶着一絲認真，“媽媽說你或許有天分做個生意人。”

Lucas感受到湊到頸間鼻息，拉高了被子，敷衍地嗯了一聲。

“要不要你讀商科吧。”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她是真的這麼想的，“你看我們家是做生意的，有一些資源……其實隻要你考上大學，不管是什麼專業，爸爸還是會資助你的，這樣以後可以幫我。”

Lucas回過身，認真地上下打量她。

他知道她在關心自己，可是他有自己的目标。他總歸是要離開肖家得，去證明自己的價值。

“你才十幾歲就學會像叔叔一樣使喚别人，我學了商科怕不是一輩子都要給你們家做奴隸了。”

他怎麼可以這麼想自己呢！

肖楚他被的話氣得不輕，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胡說八道！把我當什麼人了！”

Lucas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本來有些困頓的腦袋瞬間清醒。

他回頭瞪着她：“你完蛋了！”

奈何兩人的淵源，肖楚一點也不怵他。

翻身便騎到他身上，拽起一旁的枕頭就往他身上揍。“叫你瞎說！”

才剛提醒她注意男女有别，這怎麼就欺到自己身上了。

Lucas怒道：“從我身上下來！”

“道歉！”小姑娘手裡的枕頭柔軟，打起人來毫不客氣。

“你還敢動手了？”

Lucas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顧肖楚在自己身上，直接坐起。

又怕肖楚摔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你在不高興什麼？”

“你放開我！”肖楚掙紮着，Lucas并不是真的生氣，她輕易就掙脫他的手，拿起枕頭又是一頓暴捶。

Lucas拿手臂擋着，可是枕頭實在是太軟了，毫無殺傷力，惹得他忍不住爆發出一陣笑聲。

他順手拿起剛才還枕着的枕頭，開始和她展開一場枕頭大戰。

肖楚沉悶地一天總算得勁了，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Lucas畢竟年紀比較大，也就陪她打鬧一會，便翻身把小姑娘壓倒床上。

“好了，别鬧了。”Lucas睫毛煽動，眸子狡黠，“說吧，我那句話得罪你了？”

“我……”肖楚被盯得莫名有些心虛，抄起枕頭蓋住自己的腦袋，聲音嗡嗡的，“我隻是……隻是想讓你别說那些。”

“什麼？”Lucas低聲問道。

“爸爸說……做人不要自輕自賤，會成真的。”

Lucas心中微微一動，忽然覺得有些溫暖。

他從肖楚身上起來，輕輕拍了拍她臉上的枕頭，聲音裡帶着溫柔：“回房睡覺吧。”

肖楚還躺在那裡，“不能再聊一會天嗎？”

“不可以，我累了。”Lucas把人拉起來，摸了摸頭說，“我送你回房間。”

“好吧。”肖楚把枕頭放好，爽快地起身離開。

Lucas跟在她身後，一起開門出去。

打開門便是燈火通明。

夫妻倆回來了。

Lucas心中有些慌亂，不知道他們在房間裡玩的時候，他們知不知道。

肖楚扶着欄杆探出頭，看向一樓坐着的雙親。“爸！媽！你們回來了！”

陳茹笑了笑：“對啊。爸爸說錄像店出了事，幹脆提前回來陪你們。”

肖楚快步下樓小跑下樓跟父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