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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從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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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慈玉典押。”

女人微笑。

“來者何人,所求何物?”

羅浮仙舟一晌空明雨歇,粉發的戰略投資部總監憑欄而坐,神情含笑、姿态難得懶散。她這話說得随意,放松靠在椅上,仰起頭來,餘光瞥見誰穿過長廊,高跟鞋叩擊木闆,發出笃笃的聲音。

來人靜穆如朝聖者。她注視片刻桌上擺着的、被切成片插了銀叉的桃子,目光又落在名為翡翠的公司高管身上。着實周到。倒也不是很意外,畢竟這也并非頭回見面,她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真名語焉不詳,唯有黃泉一名留存于世。她垂眼去望:桃子片、梅花糕,一盞酒尚有餘溫。大抵天才俱樂部姿态各異的學者們才走不久,仙舟可沒那麼多公司員工,想來……是翡翠親自收拾的。

黃泉就坐在她對面,眼尾殷紅似被氤氲水霧暈開一點,模模糊糊看不清她眸中情緒。行于虛無之人本也不必細看,終将回歸清醒的死亡。本該如此。她二人心知肚明。今時今日,她卻同翡翠親密一處,竟能像故友般自在十足的談天說地了。

兩條蛇。披着亮麗鱗片的,枯骨生出紅花的,都曾各自嘶開獠牙。作為她們的初見,翡翠那時還很年輕,黃泉也是。佩刀的旅者救下孤身于此的商人,她看到對方腕上的镯子,白玉嵌殷石,雪色中唯餘一點血色。她倉皇移開視線,回首看向尚未消散的刀光,長發褪盡色彩,飄散似煙塵。

紅與白。這樣的色彩搭配,總令她想到一些難以忘懷的過往,哪怕行于「虛無」的命途,依然刻骨銘心。當自稱翡翠的人問起名姓,她動作微頓片刻,吐出兩個音節:黃泉。生之後是死,這真理亘古不變,就連星神也遵循的。她已活過了。

翡翠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麼,隻同她坐在山崖之上等天明。長風吹過幽深的密林,樹葉摩挲發出沙沙聲,有透明的水墜落。雨。黃泉仰頭望向漆黑一片的夜幕,無星無月,唯有細密風雨連片。

恍惚間,她想起那人離去時,故鄉的星球也下了輕柔的雨。記憶中誰不曾回首一眼。行将自滅的人總會失去很多東西,黃泉卻出乎意料地保有完好的自身,遇到的每個混沌醫師,都用打量奇物的眼光看過她。她的聽力實在好,一句很輕的問話飄進耳朵裡:我已知你是誰,你又所求為何?

你應當看得出,我是一名自滅者。黃泉頭也不回地回答她,翡翠話音含笑:我偏愛收集欲望的餘燼,令使,你的故事一定極有價值。毫無疑問。

說來翡翠也足夠瘋。黃泉下意識摩挲刀柄,冷玉似的指腹覆着薄繭,多半猜到此人是為同自己作下交易,才涉身險境的。值得一位「虛無」令使出手的場面,想也知道,那威脅必然做不得假。

隻她前半生乏善可陳,不值一叙,種種過往如逝水流淌而去。僅紅白兩色尚且分明。天邊已是東方既白,有赤日自雲海中躍出,不比仙舟名家手筆更瑰奇。她并不感到厭煩,于是也同翡翠行過一路,卻有所不知:她二人走後,有人站在風露蔓草之間,煙青眼瞳望穿雲翳,凝視一道刀光。

如何說動一位資本家與你合作?她的興趣。足夠的利益。天才俱樂部#81發來邀約,誰都知曉這信函的含金量有多高,最後還是落入了翡翠之手。

畢竟在世人所知更早之前,她們就有隐秘不發的聯結了。阮·梅比她想象中更神秘,這是翡翠當年得到的結論。「豐饒」藥師。蒼城和羅浮。擁有時間這全寰宇最昂貴奢侈品的長生種。她們的初見在直面繁育孑遺的戰場上,懷中抱阮的學者出現在前來取走一件奇物的商人面前,發間那朵花稱得上刺目。後來她知曉:這是對方最得意的作品,超越過往一切研究,在天才中也可謂佼佼。

但那是後話。翡翠的驚詫來源于她認出了那朵花的真面目:白玉流霞。這是「概念」命途中與月亮同樣具有代表性的存在,許多人都會短暫地踏上這條路,但唯有意識到終點和答案的人,才會擁有與之相關的事物。便終其一生,永不回頭。

阮·梅對她微笑,那雙眼中的情緒淺淡,看來近似于無機質的寶石。短暫不過百年失去人性的生涯到底留下了影響,哪怕找回了鮮活的本性,她對外的姿态仍是淡漠如煙。有博識學會的學者因着她和黑塔,由此認為:天才的門檻是要先摒棄自我,所以無機生命比有機生命更容易成為天才。

應星看了一眼和他合作研發金人的螺絲咕姆,好懸沒給這篇論文一口茶嗆死,博識學會謀财害命啊,就這麼急着送百冶大人上路?丹楓給他順過了氣,轉頭看見白珩笑倒在鏡流身上,景元懸着的心終于死了,直接開始思考他要該怎麼勸架。

這都叫什麼事啊,怪不得有奇物名為《天才俱樂部普通八卦》,倒是源遠流長起來了。翡翠在此之前能了解到的東西也不比這多,阮·梅并不介意她的看法,越是獨居洞穴的人,越知曉長風穿過鐘乳石會有回音。人們将這隻言片語稱為信息。

她們坐在一起喝酒。漫天黃沙的城邦裡,躲過蟲群災害的人們得以喘息,被濃雲遮蔽的天空不辨日月。酒的度數不高,釀造手法也粗糙,在杯口抹鹽再擠上檸檬,入口是别樣的荒野風味。兩個素未謀面的異鄉人坐在一起,聽見孩子天真的願望:書上說星星很美麗,我們什麼時候能看到?

羅浮有人造的絢麗極光,從庇爾波因特能看見琥珀王的神迹,他們遠比夜幕下的星河壯美。可星空是一切的起點。昔日的人們窮極想象,也不過一句‘渺銀漢之無窮’而已,這也就足矣說明所有。

渴望星空幾乎是種人的本能。後來銀狼叼着巧克力棒,給這群學者調試模拟宇宙的數據,提起朋克洛德每一個傳奇都以此作結。她看了一眼光影構造出的虛假之天,白玉流霞畢竟開得正盛,緣故竟也不輸真實的世界。誰能将宇宙捧在手中?

翡翠買下一本陳舊的書,星際和平公司尚未将存護的意志踐行至此,于是她摘下腰間水色風翠的環佩。阮·梅望向翻開的一頁,纖細手指在上面虛虛滑動,細細數過星辰的名字。她活得太久,被藥師賜福的長生種,生命向來足夠漫長。一些星星在她出生之後才誕育,也有的在見證下湮滅。

忘生輕死的瘋子。作為研究生命的學者,阮·梅一向将自己看得很輕,又将他人看得很重,幾乎有種竭斯底裡的無私奉獻的錯覺。話又說回來,對于追求真理的人來說,實驗數據确是極寶貴的。

那時的翡翠并不知情。熟人悉知她慣來樂于收集欲望的餘燼,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見着這位死在面前,哪怕從利益方面來講也不值得。取走奇物無需置身蟲群,她當時并無他意……隻是想救人。

阮·梅低頭撥弦,無端出言:她對你同樣有難以動搖的影響。翡翠愣了片刻,目光落在她發間那朵白玉流霞上,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作為星神的伴生花,長出葉子的時刻唯有死亡,它們從來沒有共存的時刻。除非——如果——也隻有這個答案。

哪怕此人作為寰宇數十萬年也隻出了不到百位的天才,想要達成這樣的結果,也必然要借助星神的能力。翡翠閉上眼。她了解:「概念」對人一向慷慨,各種意義上的。原來仙舟真有這麼好福利啊?需知「巡獵」也和你們有不淺的關系呢。

阮·梅動作停了半晌,素指掃過琴弦,台上人唱着久遠的民謠,竟與這飛來樂音融洽相和。禮崩樂壞。這是翡翠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形容疏淡的學者眼中漫上笑意,神情終于變得靈動鮮活起來,就像和鏡流在鱗淵境聽到檐下鈴音時,丹楓所見轉瞬即逝的狡黠。在銀河中孤獨搖滾。後來看到星期日指揮知更鳥打碟時,我們親愛的戰略投資部總監已然能平靜地感慨:年輕真好啊。

學者不是個安分的人,倒不如說太過追求穩定的都不會選擇探索真理所在。無論是試圖創造知識奇點的黑塔,或者滿世界追殺同僚的波爾卡·卡卡目,他們猶如博識尊思維的延伸,以永不停息的演算來踐行自己的路。翡翠後知後覺品出阮·梅什麼德行,頓時覺得她作為一位極力讓市場維持不變的資本家,行事風格還是有些太過于保守了。

最後一聲撥弦如振金石,阮·梅轉過身來,凝視翡翠的面容。今夜這場狂歡,獨她格格不入。學者身上流露出一種鮮活,近乎令人振奮的生動,直至這座城邦行将覆滅之前,也同樣如此。粉發女人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明亮火光照徹漆黑的夜幕,再缜密的計劃也無法掩蓋沒能救下任何人的事實。她知曉,她看得出來。這位在生物領域幾乎無出其二的天才,确實在為這顆星球死去的人哀悼,但也同時理智地放任他們這般消亡。

作為有價值的事物,他們本不該迎來終結,至少不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阮·梅和那夜一樣撥響了琴弦,淙淙流水似的樂音宛如黃金淌下,帶出一種崇高聖潔的幻覺那般的回響。盡管樂器在演奏上的可塑性很強,倒也不必……翡翠欲言又止,猝然想起她們本還在吵架,一時又提不起勁生氣了。

前有俱樂部天才以阮代吉他,後有玉京令使大提琴拉二泉映月,含章橫批:沒一個正常人。一般路過東陵随口問她,你這話的重點,是正常,亦或是人?翡翠笑吟吟地,冰玉似眼眸清透,仿佛望斷秋水。她又想起那天。阮·梅的确是世無其二的天才,火光中,第一顆銀白的星辰墜落在地。

雨。翡翠聞到山雨欲來的潮氣,身旁掠過的是風的聲音,那水滴巧妙被毀滅一切的火焰照亮,看起來就像璀璨的流星。倥偬的。忽然的。極易消逝的。黃泉站在雨絲風片中,東方既白時分的光線映得垂露像雪,她便想到誰用以鍛劍的火焰。

一場盛大的墜落。曾經存在的出雲星,是足夠美麗的淨土,有外鄉的旅者前來,稱贊那三千浮世繪的詭谲豔麗、椿花斷頭的物哀之美。彼時年幼的□□·□□□·□□持木刀完成了今日的修行,聽她兀自輕聲:也許吧,可人類也真是永垂不朽。

你知道的。她話尾染上笑音。懷月。女孩并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也許是這位葉姓旅人的好友,盡管她看起來并未在與任何人通訊。此人在出雲停留有一段時間了,大家都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很好奇,聽她聊起風物萬千,也不禁為此心馳神往。

她在跟這位異鄉人學刀。自稱葉鶴舟的女人初來乍到時,一手劍法豔驚四座,明麗、璀璨,熠熠生輝的。被這顆星球其他人養大的女孩一見便心馳神往,在一個櫻吹雪的夜晚,她于一座朱紅的鳥居下找到了對方,并坦誠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概念」從不拒絕任何人。你求什麼,祂就給什麼,哪怕抵達終點時,隻剩下一個答案。葉鶴舟回身注視着生有雙角的女孩,紫水晶似的眼中有沸騰不息的雷光,她默然半晌、拂袖,滿地櫻花瓣被風吹了起來,落下變成紛紛揚揚的一場雪。

用陳三願的話來說,就是在高天原八百萬神明的注視下,女孩和她做下了約定。那還是算了。另一顆星球上的惡獸都不是好東西,如果是作為往日回響的她看一眼,倒也說得過去。其他别談。

總之,這樣那樣的原因,女孩的确開始跟葉鶴舟學刀了。外鄉人學識淵博,除了一手好劍法,還會在下雪的月夜給她念詩,将精巧的絨花别在她鬓邊,提筆沾朱為她描摹眉眼。後來想想,那真是她這漫長半生裡,最為快樂和自在的時日了。

直到高天原的八百萬神明降臨出雲那日。她見證許多死亡,鮮血彙入水中、滄流橫涕,有人一劍動天地風雲。後來公司将這稱為「第一次出雲事變」,動用所有手段将消息壓下去,給仙舟連發十來封拜訪函,終于得到一句話:與爾等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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