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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水常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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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能走到陸離那樣的高度,他們的認知也不會一模一樣,對真理的解答自是有所出入。就像後來的格蘭蒂娅,在茨岡尼亞的極光下被暴雨澆透,睫羽上挂着一滴雨水,宛如當年春景明對她的語氣那樣,她同維裡塔斯說:我不信塵世有無解的謎題。這是當然,存在被認知解構,隻要有足夠漫長的時間,每一樣她見過的事物都能被思維剖析。思想。念頭。真理和知識都是主觀而并非客觀,所有的客觀都建立在前人的思維之上。

那麼。維裡塔斯沉靜發問:星神又是什麼?格蘭蒂娅笑了起來,笑得很漂亮。被困在命途上的一群可憐蟲,她回答,就像應老師給我轉述過的一場對話,白玉京存在這麼多年,為什麼隻出了一位星神,是不能嗎?不,是他們不想。概念的定義起于腦電波微小的波動,最終變成無邊無際的命途,被人所追捧、簇擁,由此看來,選項反而是禁锢,生命的答案和追求的意義得是填空題。

可若是這樣說,命途就不該存在了。維裡塔斯指正她話語中的漏洞。盡管葉老師被黑塔姐和阿阮姐開除了星神籍,可「概念」命途切實存在,哪怕是以和任何命途共存的形式。格蘭蒂娅仍報以微笑,埃維金瑰麗的三重瞳豔麗幽幽,幻覺般響起頌歌的聲音。她用了個通俗易懂的譬喻:你總不能在物理題上揮毫潑墨寫出一首七言絕句吧。

有學士向偶遇的玉京令使發問,說,命途在您等眼中,為何是填空題……而非簡答題?謝還照駐足回身望向那人,瞳中一點金芒灼灼,在湛藍雲水間浮沉。半晌之後,她開口輕聲,嗓音聽來尚且稚嫩:你在我眼中是什麼樣的,這道題就是什麼樣的……我隻是一面鏡子。以自己為題目,将認知作答案,這就是所謂的填空。難道不是很像嗎?

很有「概念」風格的回答,盡管天才俱樂部那群家夥當着星神的面斷言這根本不算命途,這位也隻是微微笑起來。行走在一條不存在的路上的令使,竟許諾給她一個答案,格蘭蒂娅心想:這真是我所做的最瘋狂的決定了。結果意外還不錯。

仙舟的魔陰身起源于豐饒的賜福,太鮮明的記憶宛如尖刻的刀,人們在其中掙紮浮沉。因為活得太漫長而難以記清生活中的細節,以至于将最痛苦和最幸福的一并保留,格蘭蒂娅問過白玉京諸位,為何「概念」的行者不會這般?謝蘭時放飛一隻機械的鳥,注視着她,然後這樣答:因為重要的唯有終點,它越過了一切痛苦和幸福的,才能夠淩駕于所有之上。你的理想會托起你,催促你将幻覺楔入真實,将你的夢變為觸手可及的。

失去理想的人斷絕來路和去處。由此,她獲知了一個事實:在生命這場旅途中,自身能夠保有的東西,隻有最重要的那麼一點。就像她聽過的仙舟寓言,所謂刻舟求劍。人能留給自己的記憶不多,就像船到岸邊剩餘的痕迹,唯有舷上一道。

往前走,别回頭。帶着你所擁有的,拼命飛奔而去吧,不要被滾滾如流的光陰所追及。格蘭蒂娅和卡卡瓦夏在星穹列車住了些時候,看得出大家都很喜歡他們,隻丹楓和葉鶴舟不許他們在外說些什麼。前者是羅浮龍尊,後者是「概念」的星神……想到阿哈種種癫狂行為,倒也不算難理解。

任何人都可以是無名客——哪怕丹楓那邊有外交壓力,龍師也早就不敢多吭一聲。但當你說起白玉京沒有正常人的時候,重點不在正常,而是人。

一位令使,一位星神。怎麼能在祂死去故友的遺産上停留的心安理得?盡然星神不存感情,命途無論對錯,可擁有人性,就必然有悲喜。葉鶴舟并不知曉阿基維利死了活着,她也不在乎這種事情。星神背叛命途等于與自我失約,目前寰宇中有兩位,若非她當年做下的那事,死亡是必然注定的。「概念」是選擇堆疊出的選擇,答案從始至終都存在,也同樣沒有标準答案。唯你自己。

格蘭蒂娅很聰明……倒不如說太聰明了。冠以拉帝奧這個姓氏的她輕而易舉加入了博識學會,試圖通過研究宏觀層面上的星神來解構文明。陵光神君曾将學派戰争一類的醜聞整理出來,當成睡前故事給她講,但她并不在乎這發生過的一切,被長生種養大的孩子不會受到幹擾,并不隻因為她有足夠強大的心性。畢竟隻要借來萬分之一的算力,她就能做到比任何主流學派更輝煌的成功。

所謂天才。她有黃金鑄就的羽翼,有送往雲端翺翔的長風,不會為荊棘和污泥所困。就像應星八百年前可以用廢棄零件在大賽上一舉奪魁,天才的起手式也無需前置條件,知識奇點的創造源于腦海中一簇火花。就這樣,她将文明往前推進。

天才俱樂部在埃維金的某個卡卡瓦之日,迎來了一位新的成員。當然,這二者本質上沒有太大的關系,新任84#自稱萬載舟,研究方向是星神的本質。而三重瞳在蠟燭的火光下幽幽,就像當年春景明見到她時那樣,格蘭蒂娅聽見自己的師長友人送上祝福: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在這片種族千奇百怪的宇宙中,生命存在的時長也各不相同,但通常而言的成年理應是十八歲,畢竟仙舟這個歲數就可以考駕照了。我們親愛的狐人星槎飛行士看起來恨不得撺掇她明天就去考一個玩。

卡卡瓦夏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盡然他和姐姐選擇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但他們依然并肩而行。黑塔送來一封信,和阮·梅的一匣子糕點一起,還有螺絲咕姆的電子生命蝴蝶。白玉京在衆學者中最知名的令使陸離笑起來,隻道博識尊挖了這麼多年牆角,終于成功一次。穆庭秋聞言懶洋洋地笑起來,随手将一枚棋子擺在半殘的局上,隻道那答應俱樂部的邀請不就好了,一年看你二十七次。

二十八次。陸離糾正此人。這麼說來,指不定還會繼續破紀錄。格蘭蒂娅沒有在意師長聊了些什麼,她手裡捏着邀請函的全息投影,就像通往輝煌世界的階梯。盡管事實并非如此。是他們締造了所有不可能的想象,因而彙聚在一處,卻不是因為他們有所交流,這瑰麗的、不可思議的一切才出現在世人眼前。絕大多數天才的關系沒有那麼好,學者們的研究方向各不相同,也很難在别的層面上有所聯系。這麼說來,何嘗不是另一個版本的白玉京?我知曉你的痛苦、悲哀、不甘和一切求不得,你也同樣明了我的,卻不妨礙有一天我們相互把刀捅進對方心髒。何等怪異扭曲。

但說來,天才們的争論還不至這般劍拔弩張,盡管【寂靜領主】波爾卡·卡卡目,的确在全宇宙範圍内追殺天才。這位穿着糖果色紗裙的女士是博識尊「完美未來模型」的忠實擁趸,天才們的不可知域會将一切導入混沌,促使「終末」時刻的降臨。黑塔曾懷抱困惑,拿着這個問題去找葉鶴舟,隻望見一雙平靜冷漠的眼睛。少女後知後覺意識到:「概念」不具備答案,也不存在謎底。

命運的注解隻能由自身書寫。這句話和庸衆院說這話的那對姐弟一樣出名(盡管衆所周知,他們沒有血緣關系),而這理念比起真理,還要唯心得多了。人們無從知曉一位埃維金人為何會冠以拉帝奧這個姓氏,但他們可考的成長軌迹确實糾纏在一起。在仙舟長大的卡卡瓦夏,有着另一個名字:東陵。符玄作下谶言,将其冠以美好的寓意,将這稱謂給了他。資本家和學者,聽來真是太過奇怪的搭配,但學會不也和公司合作了麼?

含章在長樂天遠眺雲海,挑朱的雪色發絲垂落如綢緞——這會她還沒嫌麻煩給剪了呢。滾酒裡煮了糖漬的梅子,她撈了兩顆放在小碟裡,并梅花糕一起擺着。萬事俱備,隻等東陵忙完了過來陪她喝,哦,還有個維裡塔斯。此人前兩天鬧的事太大,好不容易有點空,不得被拉過來放松一下。

這事說來也不能怪維裡塔斯,誰成想,遍智天君又一次看陸老師的時候他也在場,葉老師直接拎着人擱那大機械頭面前去了。星神親自引薦……怎麼不算一種觐見呢,含章這樣想着,一時不察把落款簽錯了。這封信是寄給翡翠的,她慣來有向這位引路人以書信方式念叨瑣事的習慣,每次末尾寫的必是本名葉琳娜,和東陵的卡卡瓦夏一個道理。結果今天走神,給寫成在仙舟的名字了。

算了,重寫吧。她随手将信紙撕了,扔進紅爐裡填火,醇香酒釀還在咕嘟翻着泡,一點馥郁桂花香氣已然醉人。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她俶爾想起這首詞來。丹楓擅彈琵琶,持明龍尊要會跳悅神祭舞的,哪年宴飲上她和好友師長坐在一處,應星喊着未成年不許飲酒,白珩偷偷往果汁裡兌烈焰濃茶,最後被景元給抓包了。

星際和平公司抛來橄榄枝,「概念」放任他們身入此局,問及好友感想,教授答曰,不是什麼好東西。格蘭蒂娅撿了顆梅子咬下:如果你說的是對星武器那事,我還是贊同的,但怨氣别那麼大嘛,維裡。人是逐利者,人為自我而活,宣稱一切獻給琥珀王的,也不一定虔誠追随他的神靈。

就像你并不認為博識尊是真理的化身,關乎于這點,我也一樣。格蘭蒂娅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經心地撥了撥,撩起一簇水花,推動邊緣的小舟搖搖晃晃向前劃。維裡塔斯回過神來,發現這張桌子不知何時變成了水潭。他的姐姐笑吟吟地,朝他輕快地眨了下眼,聲音反倒平靜:人生如涉水行舟,刻舟求劍,是因為我們隻能刻舟求劍,否則船将會沉入水中。以至于人們走到最後,能留下的……不過船舷一刻痕罷了。從來往世記憶如流。

此人不愧師承春景明,一手幻術精彩絕倫,那船飄到另一端時,便順着水流走了下去,落地隻一聲,青梅核咕噜噜滾到含章腳邊。她撿起那現了原型的小東西,再擡起頭,桌上暗潮湧動的潭水四散成幻夢似的碎片了。這一着神鬼莫測,可惜在場都是見慣了的,維裡塔斯面不改色,聽格蘭蒂娅繼續往下說:是否能夠加入俱樂部,對你來說重要麼?多年前,你以為這個世界上都是陸老師和黑塔以及阿阮那樣的人,而今不這樣想了。

既然事已至此。她倒掉殘餘冷酒,重新換了杯溫熱的,又放進一朵白玉流霞。那我也不會在乎被世人如何看待。此人姿态放松,眼中泛出一絲笑意。萬載舟是我對天才這個身份的注解,格蘭蒂娅·拉帝奧隻是一位學者。星神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是絕對的權威,祂見過我們又如何?又不是學術造假——如果能拟造出星神的一瞥,阿阮早該找上門來了。别想太多,親愛的,去做你想做的事。

行你所行,思你所思。此後近十年,她确實在踐行這句話。一如格蘭蒂娅當初所言:我不信這世間有無解的謎題。直到黑塔寄來一封信,和她當年生日那天收到的一模一樣。阮·梅眼中煙青霧霭缭繞,就這樣坐在她對面,不言不語。出身埃維金的姑娘已然長大成人,打眼就知道這位聯合其他人謀劃了什麼,但坦然接下了鴻門宴的請柬。

模拟宇宙。格蘭蒂娅摩挲信紙邊緣,口中咀嚼着這個項目的名字。寰宇是難以被解構的事物,而天才們竟試圖用數據複刻它,别告訴她拉了葉老師和陸老師入夥吧。八九不離十。我還是見得太少了,不同于黑塔、阮·梅和螺絲咕姆,除了斯蒂芬外,她比任何人都要年輕。那麼。你怎麼選?

沒有學者會放棄探索的腳步,哪怕宇宙的真理和自我的結局早已注定。她一垂眼皮,再擡起睫羽時,煙波浩渺的古海已然滿天繁星,它們輕盈彙聚在一片銀杏葉上。格蘭蒂娅将其塞進信封,又喊了個到付的鶴運物流,地址是:黑塔空間站。

阮·梅問她:這是你的答案?

格蘭蒂娅回答: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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