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麟,為何你今日不練武了?”徐香晚一邊擦着,一邊有些好奇地問。
這幾日來裴麟雷打不動地會在後屋練武,怎的今日就看起了兵書?
裴麟不答。
這便是不理她了。
待絞幹了頭發,徐香晚和見月又拿着扇子扇了會兒風,快半個時辰才将頭發弄幹,也到了入寝的時辰。
因今日勞神費心太多,徐香晚已很是困乏,便也沒有在意裴麟不理她,隻吹滅了垂紗床邊的燭燈,不一會兒就酣睡了過去。
又這般過了兩日,徐香晚才發覺裴麟有些不對勁。
他仿佛退回到了他們剛成婚的那幾日,能不說話絕不說話,嘴中能蹦出幾句“嗯”都屈指可數。
給他盛的湯他不喝,給他夾的菜他挑出,和他講話他不理,站在他面前他不看。
徐香晚琢磨着,裴麟應該是生氣了。
可是裴麟為何生氣?她一直将他放在手心捧着,也未曾出過什麼纰漏啊。
見月很害怕,“姑娘,不會是我惹姑爺生氣了吧?”
她一哆嗦,可是反反複複想了好幾遍,連夜裡都在琢磨到底哪裡不妥,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徐香晚知道裴麟不會無故這樣,于是和見月細細又盤查了一遍,最後想起,那日徐香晚在路上吐完回馬車時裴麟僵硬撇開的臉,隐在暗處,緊抿着的嘴角。
“姑娘,你是說姑爺嫌棄你?”見月靈機一動。
徐香晚啞然,臉漲得通紅。
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徐香晚暗自惱怒,他們都相處了半個月了,難道裴麟真的是因為覺得她吐了穢物後身上有味所以嫌棄她嗎?可她明明漱了口,不應該會如此,何況裴麟生病時她還給他擦了身子倒了血水呢。
她都沒有嫌棄他。
如此這般,徐香晚便也生了些小性子。
用膳時,徐香晚将膳食分開,自己搬到一旁的小桌,然後弱柳扶風地行禮道:“妾身遠些用膳,免得郎君嫌棄。”
入寝前,徐香晚叫來一排浩浩湯湯的女婢,将木櫥裡的衾被軟枕都換了新的,待女婢退去,她又恭順地道:“郎君的被褥以往妾身都親手整理過,妾身讓人換了新的,讓見月替郎君鋪塌,免得郎君嫌棄。”
晨起時,徐香晚又早早起來,待裴麟醒來見徐香晚就站在塌旁,她素手一指桌上堆着的一堆小山似疊好的衣衫,微笑道:“郎君的這些衣衫都是妾身親手所疊,妾身知道郎君嫌棄,隻是眼下又來不及做一身新衣衫,怕郎君今日衣不蔽體,所以想問問郎君,這些衣衫到底要不要扔,何時扔?”
......
裴麟臉色更黑了,他默然下榻,随手拿起一件衣衫便去屏風後換衣。
見月這兩日生活得很是艱難,在徐香晚和裴麟兩人無聲的争鋒相對裡戰戰兢兢,水生火熱,夾縫生存。
她見自家姑娘有些忿忿地轉頭,便心道不好,連忙沖上去将裴麟的那堆衣衫放進了衣櫥,轉身笑道:“姑娘,我的衣衫的确不合身了,何時給我做身新衣?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
徐香晚點了一下見月的額頭,佯裝生氣道:“你這丫頭,胳膊肘往外拐。”
“哪能呢姑娘,我拐的可都是内胳膊肘。”見月腆着臉貼上來。
徐香晚被見月古靈精怪的表情弄得笑開來,也是,她怎麼也是活了二十多年、經曆過劫難的人了,怎麼還和裴麟一般鬧小孩子脾氣呢。
這麼想通了,待裴麟出來了,她一把攔在裴麟面前。
裴麟的眉毛擰得都能成結。
見月在背後偷偷扯了下徐香晚的衣衫,生怕他們倆起正面沖突,哀求道:“姑娘......”
誰知徐香晚退後一步,向裴麟端端正正地行了禮,她低垂着頭,滴水玉石耳珰便在雪頸烏發間如水波般蕩漾開來——
“這兩日,是我不對,是我向你鬧脾氣了。”
低過了頭,她又擡起頭,直直地看向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眼,問:“裴麟,你是不是因為那日我扶樹嘔吐,嫌棄我,所以這些天都不理我?”
那雙眼裡看似靜靜的,但又像是平地起了一陣龍吸水,狂風驟雨與風平浪靜并存。
良久。
他定定地回看徐香晚,擰結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隻聽他薄唇微啟道: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