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想要的,那樣的愛,是獨特的、難以複刻的——
是契約,赤/裸/裸地把一顆心剖開來,毫無保留地攤開在她的眼前。坦誠地告訴她,這一顆明明白白的真心,奉獻出的是多麼赤忱、多麼無所顧忌的愛。
那些因此而發生、他們之間難以磨滅的過去,如果他不曾不顧一切地朝她伸出手,不曾久久地緊緊擁抱過她,不曾同她親昵地交談過心中的悲喜苦樂……
……
思及于此,仿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她想要的——是剖心置腹的被愛,那是她心底從未體會過的暖,是她不願意分給自己心髒的那份甘泉。
她想要的——是愛,是他們之間的愛——然而,就在契約被斬斷的那一刻起,已然化為烏有。
……
思及此處,古爾芒現今擁有的這顆古怪的心髒,兀地一下,莫名地被死死擰住了,像一塊破爛的泛黃手帕狠狠絞在了一起。
那些曾經溫暖過她、仍駐留心間的汩汩甘泉,就在同一時刻裡,像是髒水一樣被擰出了她的心髒——
那一刻,她的眼眶漸濕,痛苦難擋……
但是!
她才不肯讓步!
她明白——這份愛,曾經輕輕地拂過了她的靈魂,讓她像竭澤的魚,忽然嘗到了溫泉的甘甜滋味。
是他改變了這一切,讓她産生了愛與被愛的渴望。
既然如此,她怎麼能夠原諒……
她苦苦撐着一顆心,不願讓最後一點暖融融的感受被排擠出去——
她和那股莫名執拗的力量争搶着,而她奪回來的地方,像是燃起了滾燙的熊熊烈火。
火焰不斷助長着她的欲念 ,她搶回了心髒,接管了心的全部感受——最後,她的整顆心也被烈火燒透了……
……
沒錯,最重要的,理應是她自己的感受——
這樣一遍遍默默呢喃着,古爾芒眼看着窗口的天色漸漸轉為大亮。
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樓梯間漸漸響起來各種噪音,沒過一會兒,盡管韋斯萊先生過來敲門說“早飯的時間到了”,房間裡睡覺的三人還是沒有任何起床的動靜。
最後,等到莫麗把上下兩層樓裡賴床的男孩們挨個兒拽出了房間以後,古爾芒才跟着赫敏和金妮的節奏,不緊不慢地梳洗、下樓、走進地下室的廚房裡坐下,總算是開始了一頓頗為豐盛的早餐。
……
今天是聖誕節,先吃完飯的人已經着手布置起門廳了。餐桌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減少着,最後隻剩下了兩個心不在焉的人——
一個是撐着腦袋、連打哈欠的古爾芒,一個是捂着額頭、用叉子戳碎司康的哈利。
突然一下,戳司康的叉子失了準頭,失誤地劃在了瓷盤上,劃出了一道十分刺耳的聲音。
古爾芒被吓了一大跳,這對她失眠一整夜的敏感神經相當的不友好。
“嘿!哈利!你在幹什麼!”
“哦,我的天啊,真的很抱歉!”
哈利一下扔掉了手裡的銀叉子,帶有歉意的看向古爾芒——這一瞬間,兩對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遙遙相對着。
“呃……哈利,你的黑眼圈怎麼這麼嚴重?”
古爾芒摸了摸鼻尖,略顯尴尬地問道。
“咳……你的也沒比我好多少,古爾芒。”
哈利微微皺起眉頭,避開了眼神的對視,說話的語氣有着難以察覺的僵硬。
古爾芒深深地望了一眼哈利,他的腦門上就差寫着“我有秘密心事”這幾個大字了。
“看樣子你也沒睡好。”
哈利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顯而易見。”
“我是因為在病床上睡太久了,嗯……”
古爾芒一邊思考着後半句話,一邊又快速打量了一眼哈利的表情,“你知道的,受傷的身體……需要靜養很久,但是睡太久了……再睡下去也會受不了的……”
“所以……我想……你總不會跟我是同一個原因吧?”
哈利預備拾起銀叉的手堪堪一頓,稍擡起眼皮,瞧見了一雙瞪得溜圓的黑眼睛,一眨眼的功夫,哈利的視線忽又移向了别處。
“我……這樣……嗯,其實也沒什麼……”
古爾芒聽着這些斷斷續續的話,幹脆放下了手裡的餐具,向椅背上輕輕一靠,留下了足夠的空白來延長空氣裡的沉重氣氛。直到眼看着哈利漸漸陷入漫長的思考和回憶之中,古爾芒才低聲細語地出了聲:
“哈利?你還好嗎?你看上去可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或許你真的需要跟人說一說,憋在心裡會讓人很難受的。”
哈利的身體微微頓了頓,嘴巴隻是小幅度地動了動,又隔了一兩分鐘,他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古爾芒……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夢……一些噩夢,一些變化的場景,容易讓人……嗯……感到混亂……”
“難不成……呃……”
古爾芒一下就想起了那個人的名字,那種後背被魔咒擊中的痛感混雜着死亡的冰冷,瞬間爬上了她的後脊骨。
她咽下一口唾沫,有點犯怵地繼續說道:“難不成……你又夢見you—know,咳咳——you know who……”
哈利小聲嘟囔了一句“伏地魔”或是其他與之相關的什麼話,煩躁從他的眼裡肉眼可見地浮出了水面。
他搖晃了一下腦袋,低聲說道:
“哈,我就知道……所以說,你們對這些都見怪不怪了,對嗎?”
古爾芒沒有理解哈利話裡的意思,面對突然轉變的情緒,隻得按字面意思回複。
“呃,他畢竟……也是個大人物——”
“嗯,你肯定也這麼覺得,我這個人,總是喜歡小題大做,哈……就是喜歡說一些吓唬人的話。”
古爾芒被這番話攪得有些糊塗了,她對視着哈利,甚至能夠說是一雙咄咄逼人的眼睛,此刻,她竟有些無所适從。
她張了張口,努力牽動起兩側嘴角,想讓自己顯得沒那麼緊繃。
“嘿,哈利,放輕松點兒,我還什麼都不知道,你還什麼都沒跟我說呢?”
哈利的面上一緊,眼瞳微擴;發愣了好幾秒鐘以後,哈利抿了抿唇,又下意識地擡手順了順他腦袋上亂蓬蓬的黑發。
這些小動作一個不落的落進古爾芒的眼睛裡,她轉了一圈眼珠,故技重施的點子又從她的腦袋裡蹦了出來。
古爾芒輕咳了一聲,把語氣放軟。
“你知道的,我剛從聖芒戈回來,對最近發生了什麼還是一頭霧水,直到昨晚我才知道霍格沃茲來了個讨人厭的粉色□□……對吧?哈利,你得對我寬容點,不管你說什麼事情,對我來說可都是新聞,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任何事情!當然也包括任何夢!”
“是呀,你剛從聖芒戈回來……古爾芒,我們——我是說我和羅恩、和赫敏,我們一起去聖芒戈看望過你……那時候剛放假期,你還沒有醒……你的病房,那條走廊,那個樓梯口,還有一道道緊閉的門……”
“我總是做一些夢……是的,噩夢……我總是夢見那一晚在墓地發生的事情,好在你醒過來了……我很抱歉,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很感謝你醒過來了……”
聽到此處,古爾芒的内心不由得升起幾分惶恐,她實在難以想象,如果哈利說這番話的時候,桌邊還有西弗勒斯或者鄧布利多在場旁聽,就算她的臉皮再厚,也撐不住她心裡的慚愧。
古爾芒忍不住去揉了揉鼻子。
“不,不是的,哈利……其實……是我應該謝謝你把我從墓地帶回來了……以及,我很抱歉讓你做了這些噩夢,真的很抱歉……”
“沒有……呃……我是說,事實上,噩夢不止這些……那些夢最初是從墓地開始,但不是的……至少昨晚不是這樣的……那條走廊、那些門,我夢見我在不停地移動着,像是在尋找着什麼目标……”
古爾芒思索了好一會兒,緩緩開了口。
“你的傷疤呢……咳,無意冒犯,或許你的傷疤——”
古爾芒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清脆的爆響突兀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灰塵彌散之中,克利切歪着身體走上前了半步,他的手不斷絞着他身上的那塊破布,大大的眼睛裡閃爍着幾點淚花。
克利切完全無視了離他更近一些的哈利,他隻是怯怯地望了一眼古爾芒,又趕忙深深地鞠下了躬。
“尊貴的道小姐,克利切真的很榮幸,克利切來替主人向您傳話。”
古爾芒愣了一下,語氣有些驚喜, “是雷古勒斯嗎?”
“是主人,是的,主人讓克利切帶道小姐上樓去,克利切一直在等道小姐用完早餐,今天是聖誕節,道小姐,如果您還記得……主人不讓克利切對您多說什麼……是的,克利切隻能說今天是聖誕節,克利切隻是想盡快完成主人的命令。”
“哦,當然了,克利切。”
正說着,古爾芒側眼望向了哈利,隻看他正瞪大了一雙綠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哈利,抱歉,我和克利切……”
哈利連忙擺着手,有些磕磕巴巴地打斷道。
“當然,當然——咳,我是說,你快去吧……嗯,聖誕節……今天是聖誕節,聖誕快樂!古爾芒。”
“聖誕快樂!哈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