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
古爾芒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
她聽到了哭泣聲,這是一種輕柔又尖細的哭聲,這人的聲音像是一直在搖晃着她的雙肩。
古爾芒覺得自己理應認得這個人的聲音……
她竭力想去猜出此人是誰——
可是,這會兒,她的全身像被重山死壓着,繼而又被往事之夢的重擊所撂倒,最後隻能再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往事在夢中一遍遍重演着,她的意識散落在回憶裡的每一個角落,每聚集起一塊小小的碎片,就總是會反複想起1974年開始的那段往事。
這些夢的重量太沉了,壓在她的心上,讓這顆心髒也變得越來越有份量。
緊接着……又有一塊意識的碎片朝她靠攏過來。
她的眼前一陣柔光略過——
再睜眼,清晨的陽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空氣裡還有未散的濕潤水汽——
她借助當前的視角環顧起四周來,發現自己身上穿着斯萊特林球隊的訓練服,正騎在一把飛天掃帚上,雙手并不受意識所控制地操縱着掃帚的飛行方向。
幾分鐘之後,她便飛到了霍格沃茲城堡二樓某間教室的窗邊。
古爾芒有印象這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五年級期末,球隊在和格蘭芬多争奪學院杯的最後一場比賽中不幸慘敗。然而,六年級的第一場比賽,雷古勒斯又抽中了格蘭芬多的隊伍。
距離比賽還有不到五天的時間,雷古勒斯新研究出的改良版鷹頭進攻陣形,還沒能完全成型。于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特别批下了兩節魔法史的早課假條,好讓今年的學院杯花落本家。
古爾芒如此回憶着,下課的鈴聲随之匆匆打響了。
古爾芒穩住飛天掃帚,讓它更貼近窗戶一些。她把耳朵貼靠在玻璃窗上,用間隔兩短一長的節奏敲響了窗戶。
窗戶内傳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大大小小的哈欠聲,大概是學生們等到賓斯教授飄出教室以後,才慢慢悠悠地伸着懶腰,走出了教室。
又隔了好一會兒,教室裡的雜音漸漸小了。
古爾芒聽見窗戶的另一邊被人用指節輕敲了兩下,随後,窗戶的鎖扣被一隻手快速擰開。古爾芒控制着掃帚連忙向後一閃,下一秒,窗戶就被人從裡向外推開了。
古爾芒感覺自己的心裡湧起了一陣愉悅的漣漪,她勾起嘴角,十分熟練地壓下飛天掃帚的柄頭,飛快地俯沖到窗沿之下,又在下一瞬間,閃電般地直升到窗口。
眼見窗前站着的人被突然間飛沖而上的她吓了一跳,古爾芒的臉上立刻泛起惡作劇得逞的壞笑。
“早上好,西弗勒斯!”
古爾芒咧着嘴,用閃着精光的一雙笑眼,緊緊凝視着闆着臉的西弗勒斯。
她更向他靠近了一點,隻用一隻手緊攥着掃帚,另一隻則故作悠閑地扒在窗沿上,同他快活地擺了擺。
“你就是個幼稚鬼!”
西弗勒斯冷哼了一聲,快速轉過身去,擡腳就要離開。
“欸!等等我嘛!”
“西弗勒斯!”
正說着,古爾芒佝蜷起身體,借着飛天掃帚向上沖的力道,撐在窗沿邊上的手肘再一用力,她整個人猛地一躍跳進了教室裡。
這時候,教室裡還有零星的幾個學生尚在門口徘徊,被古爾芒這一嗓子吼住暫停了腳步,齊刷刷地扭頭望過來。
西弗勒斯察覺到那些令人不快的探究視線,腳步一頓,迅速轉回身體。
他皺起眉間,狠狠瞪了古爾芒一眼——結果,沒成想對方卻笑得更開心了。
古爾芒的一對眼珠子左轉右轉地瞥向周圍,眼睛裡滿是孩子氣的狡黠。
她“哈哈”笑出聲來,随即丢掉了攥在手裡的飛天掃帚,腳尖朝前一點,就猛一撲向了他的懷抱。
他下意識地接住了她,直到他意識到她嗤嗤的笑聲埋進自己的胸口後産生了震顫的麻痹感,忽而間,他覺得周遭投擲而來的陌生視線變得愈發滾燙了。
他感覺自己的耳根也在發燙。
“你是故意的!”
他咬着後牙槽切切地低聲說着,雙手扶摁住古爾芒的肩膀,自己又慌忙朝後退了半步。
“才不是!”
古爾芒有些氣呼呼地反駁道,隻是她的眼睛裡還閃爍着藏不住的滑頭笑意。
“我是因為看見你太高興啦!”
話音剛落,教室的前後門口都應聲傳來了好幾道刻意的咳嗽聲,中間還夾雜着幾聲壓低的輕笑。
西弗勒斯感覺自己的雙頰開始發起燒來了。
他的大腦神經緊繃,有些手忙腳亂地抄起桌面上包好的紙袋,一股腦塞進了古爾芒的懷裡,然後急忙掉過頭,快步朝門外走去。
古爾芒望着他疾步行走的背影,又撫了撫心口處傳來的那股安适的暖意。她彎了彎眼睛,俯身拾起地上的飛天掃帚,小跑着跟上了西弗勒斯的腳步。
“西弗勒斯,你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古爾芒在拐角的走廊追上了西弗勒斯,她掂了掂手裡被包得嚴嚴實實的紙包,心裡面像是被滿足的溫泉水全然裹了起來。
“你就應該餓着肚子!”
西弗勒斯瞥了一眼身邊笑嘻嘻的古爾芒,語氣僵硬地說道。
“那我一定會被餓死的!”
古爾芒唉聲歎氣地說着。
“今早的訓練任務可重了,不僅要訓練新加入的隊員,還要加緊練習雷古勒斯制定的新戰術……”
“唉,上學期讓波特那個家夥抓住了金色飛賊,而且還被他打破了霍格沃茲的記錄,大家都氣壞了!這一次說什麼都要搓一搓格蘭芬多的銳氣!”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古爾芒隻聽見身邊人很冷漠地回給她一聲“嗯”。
她撇了撇嘴,拽了好幾下身邊人的袖子,可是他似乎還在氣頭上,就是不肯側過頭來回應一聲。
古爾芒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又轉,腦袋裡靈光一閃,臉上再次挂起古靈精怪的笑容來。
“西弗勒斯,你喜歡金色飛賊嗎?”
正說着,兩個人的步子一前一後地踏上了旋轉樓梯。
“你,想做什麼?”
西弗勒斯有些警惕地偏過身體,垂下眼睛打量着對方臉上意味不明的笑意。
“好之前的時候,我聽莉莉和瑪麗聊天的時候說過,把金色飛賊當作禮物送給喜歡的人,是來自魁地奇球員最棒的禮物了!”
說到這裡,旋轉樓梯已經完全扭轉到了另一個角度,下一秒鐘,就和另一節疾轉而來的半截階梯卡扣在了一起。
西弗勒斯并沒有出聲回答,他走上下一截樓梯的反應很快,像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樓梯上,根本就沒有專心傾聽别人的話。
古爾芒擡眼望着西弗勒斯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朝她伸出了一隻手。
此刻,她那顆被溫泉水浸泡的心髒,一下接一下地,感受到了從泉眼裡咕噜滾動出的每一個氣泡。
小小的氣泡一個跟着一個,在暖融融的水面上輕輕炸開——
古爾芒一下牽住他的手,腳步一轉,來到他的身邊。
“所以,你喜歡金色飛賊嗎?西弗勒斯……”
“呵,你不是找球手。”
“我和雷古勒斯商量好了,如果這次我們打赢了格蘭芬多,下一回合,不管抽到了哪個學院,都可以讓我以找球手的身份上場。”
西弗勒斯有些嗤之以鼻。
“他怎麼會這麼好心?”
古爾芒無所謂地笑了笑。
“當然了,前提條件是隻能赢不能輸。”
正說着,兩人已經先後踏上了七樓的走廊。再拐過兩條稍短一些的廊道,他們打開了有求必應室的大門。
“第二場比賽是要等到下學期了?”
西弗勒斯從古爾芒的手裡接過那個包得嚴實的紙包,又從袖子裡抽出魔杖,揮動着,剝開了一層層的油紙。
“是呀……可惜要等到你的生日以後了……”
古爾芒的雙眼注視着他,無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心底裡暗暗湧動的溫暖泉水,又從泉眼裡“咕噜噜”地吐出了幾個泡泡。
“我不需要你送什麼禮物給我。”
他用那雙漆黑的眼睛深深凝視着她,像是一道無底的深淵,它也在凝視着正在觀察着它的人。
他遞上已經完全敞開的油紙,除了幾塊用油紙另外隔開的吐司以外,紙包裡的烤番茄、黃油炒蛋、烤香腸和煎培根都還散着呼呼的熱氣。
古爾芒盯着食物的眼睛都直了,她笑呵呵地接過紙包。
正在她将要收回手的時候,毫無征兆地,隻見西弗勒斯伸出的左手腕上,忽地顯現出三圈閃着紅光的細線。
古爾芒的視線黏在那三圈紅線上,移不開眼。
她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紅線的其中一根“啪”地一聲即刻斷開,又在眨眼間化作碎光全然消散了。
眼前,場景中的畫面瞬間停滞。
古爾芒的意識像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猛地一拽,把她強力拽出了她本身的視角,讓她忽然變成了一個動态畫面裡的第三者。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腕,剩餘的兩根紅線依舊連起了她和他之間的距離——
隻是,她心裡面那股潺潺流動的溫泉水再也感受不到了,那種暖洋洋的包裹着心髒的愛意,她也再無法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