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士兵用妖力托着傷員,将他平穩地放置于軟榻之上後。銀雯攙着古爾芒坐在靠床半丈遠的一把木椅上。
這時候,門外快步跑來一名士兵,抱拳傳話道,【巫鹹大人來了。】
正說着,一位頭上編着一整條粗黑的長辮、小麥色皮膚、濃眉明目的年輕人,踏着吊兒郎當的步子晃了進來,一雙深褐色的眼瞳裡盛滿了“浪蕩不羁”這四個字。
士兵們抱拳行禮,尊敬地喊了聲【巫鹹大人】,随即退到一邊,把前路空了出來。
這位年輕的巫鹹,身上穿着石黃色的交領右衽短衣,腰束紳帶、佩帶下垂的朱紅色斧口形蔽膝;再配以土褐色的帶褶短裙,胫紮裹腿,腳上踩着一雙黑色翹尖鞋。
衣飾繁複的巫鹹挑着眉走到古爾芒面前,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古爾芒一番。
與此同時,一旁的銀雯欠身行禮後,小步跑出房門取茶水去了。
【小姑娘,你先回你的房間去,你的傷可經不住這般瞎折騰。】
【不用了,巫鹹大人——您還是趕緊看看另一位吧!】古爾芒沒好氣道。
【啧,你這姑娘也真是夠倔的。】
巫鹹搖了搖頭,踱步到平躺着的病人床邊。跟在他身後的士兵,也同時拉開了安置在床側的曲屏風——四扇折疊的屏障随即被打開,露出一面長于細溪流邊的、一片富麗絢爛的牡丹花圖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屏風内沒有一點動靜,倒是銀雯端着一方茶盤走進屋來。
【姑娘喝些溫露吧。】
銀雯望着眼前這張白得發青的臉,她想——必是忍痛成了習慣,額角處直冒着冷汗,精神卻沒有一絲懈怠,那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風那處。
銀雯心中不是滋味,深吸一口氣,忙倒了一盞露水遞到古爾芒的手上,不小心碰觸皮膚時,險些被涼得寒心的體溫吓丢了茶盞。
一盞溫露下肚,銀雯收回茶盞時,士兵推開了礙眼的曲屏,巫鹹搖搖晃晃地從床頭走過來。
【他怎麼樣?】
古爾芒趔趄着想要起身,馬上又被到來的巫鹹按了回去。
【放心吧,生命危險是沒有的,軒轅劍的傷對我們妖魔緻命,對人類還是很友好的——隻可惜,唉……】
巫鹹一隻手扯着後腦勺的辮子,令一隻手按着古爾芒的肩膀,裝模作樣地長歎一聲。
【隻可惜什麼?】古爾芒冷道。
【隻可惜——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巫鹹甩開手裡把玩的粗辮,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英國巫師界似乎把魔法分為兩種——白魔法和黑魔法,是嗎?】
古爾芒心裡咯噔一下,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那就可惜了——】巫鹹松開按着古爾芒的手,轉身坐到了她旁邊的椅子上,伸手向銀雯讨了盞溫露,【軒轅劍所持有的天道之力,似乎把這兩種本自同根生的魔法分而論之,啧啧啧——】
巫鹹灌下一整盞露水,砸吧砸吧嘴,側過頭來,一雙眯縫的褐瞳裡蘊着諷意。
【你應該明白了吧,饕餮,意思就是:黑魔法被我們的天道判定為惡的一方,哈……就像我們一樣……】
古爾芒梗着脖子,紅血絲逐漸爬上了眼球,可她不敢去看巫鹹的眼睛,更不敢張望靜默中的西弗勒斯。
【其實你也用不着這樣,饕餮,】巫鹹垂下眼皮,撥弄起手中的茶盞,語氣頑劣:【人類的壽命短暫,就算是巫師,大不過也是人類——至于你們之間的契約,當然咯,他死的時候或許會捎帶上你。不過,照現在這個樣子看,這小子估計是舍不得你死的~】
說罷,巫鹹把茶盞遞還給銀雯,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甲骨,朝另一邊的士兵揮了揮手。
【嘿,那邊的小朋友,過來一下!】
士兵的嘴角抽了抽,無奈應了一聲,跑來接過這塊甲骨。
【把這個交給知吉,告訴他,既然賭輸了,那就老老實實地過來給傷者換藥!】
【是……】
士兵的嘴角又抽了抽,捧着甲骨,一溜煙地跑走了。
巫鹹看着落荒而逃的士兵笑了笑,正準備轉身,臂膀就被反過來鉗制住了。
【喂——你還沒說到底會怎樣欸,蔔術了得的巫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