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十二月二十二,将近聖誕節,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殊的,是學校的考試日。
你睜開眼,從床上爬起來,注視着手機上的日曆表,思維很冷靜。
對,你很冷靜。
再一再二又再三,時間回溯都這麼多次了,你見怪不怪,不過就是回到了來栖曉自投羅網的當天清晨。
……
來栖曉。
你想到這個名字,一陣反胃,瞬間再也維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靜,一骨碌翻身下床沖到洗手間大吐特吐,霎時昏天黑地,眼前的黑泛着五彩斑斓,本來就沒吃什麼的胃裡能倒出來的隻有胃酸,十幾分鐘之後你從衛生間搖搖晃晃走出來,一頭栽回床上。
來栖曉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的記憶回溯到半個小時——算上跨越時間線前的時間,是半個小時。
十二月二十三日淩晨。
你把來栖曉拖回地下室又找來繩子椅子把他捆得嚴嚴實實,從頭到腳,一處不落,絕不讓他有絲毫逃脫的可能性,大概是你下手有點重,在此期間他一直沒有醒,你坐在他身前仔細觀察他,怎麼也看不出這家夥有哪裡特别的,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長相很特别。
他安安靜靜閉着眼,眼角勾畫出一道誘人的弧度,濃密的睫毛如蝴蝶停留翕動,你撥弄一番,指尖癢癢的。
明明睡顔如此乖巧,可本人在睜開眼時卻截然一副勇于欺騙世界的玩家形态。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回溯時間的能力于他而言又代表着什麼?
你心下疑慮不斷,可暫時還沒有人能夠回答,來栖曉仍舊在沉睡。
直到手機發出響聲,是你定的鬧鐘,一夜無眠,現在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手機就在不遠處,你起身準備去關鬧鈴,然而在手機接觸到鬧鈴的那一刹那,時間靜止了。
這不是你的錯覺。
哪怕是再寂靜的時候,城市總歸有些微妙的雜音,被淹沒在白日喧嚣中,直至夜晚回歸,劃過窗戶時尖嘯的風聲,客廳的擺鐘滴答的響聲,角落裡的電子設備不惹人注意的噪音……什麼都沒了,在那一瞬間,你的耳朵像是聾了,還沒來得及關閉的鬧鈴當然也消失了,你打開手機自帶的時鐘,時間定格在七點整,沒再往前進一步。
這是為什麼?
背後有衣服摩擦的聲音,你立刻轉過身來,戒備地盯着來栖曉的方向,他仍舊垂頭坐在椅子上,手腳全被綁着,方才被你當做玩具撥弄的眼睫毛此時以極小的幅度震顫着,他似乎要醒來了,你這麼懷疑着,下一秒來栖曉突然出聲。
“地圖場景加載失敗。”
“人物模型加載失敗。”
“請重新嘗試。”
“請重新嘗試。”
“請重新嘗試。”
是在……說夢話?
不是的,這不像是他自己的聲音,也不像是在說夢話,咬字發音極為清晰,一種近乎機械音的清晰,來栖曉,不是,人類,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嗎?
這絕不是人類。
在你驚疑不定的注視中,來栖曉的身體四周突然産生空間扭曲,你眼睜睜看着他的身體突然破碎,組成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盡數化作代碼消散。
而他的消失并非結束,他原本所在之處隻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空洞,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剩,猶如天空被撕開一角,将外部深沉的宇宙赤裸裸展現在人類面前,那片空洞像是怪物迫不及待啃食吞噬周圍的一切,空洞在飛快擴張,倉惶逃跑與呼救的行為全然無意義,你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空洞将你侵吞。
是被分解了嗎?
是吧,你的腳你的手,由下到上,最後是頭,變成幾串代碼消失不見,最後是你的思緒,連同視線一起消失了。
你看到了。
來栖曉最初的記憶,那位被他挺身相救卻因為獅童正義的脅迫反過來誣告他的女性。
高卷杏和來栖曉約會的日常,她說讓來栖曉幫她吃掉可麗餅。
坂本龍司約來栖曉吃拉面。
摩爾加納在最後與衆人分别是說的話。
……
并非這些記憶鑽進你的大腦,準确來說,你感受着這些屬于“你”的記憶,你就是記憶的主人。
你是誰呢,高卷杏?還是摩爾加納,抑或是丸喜拓人,新島真?
視角完全錯亂,你是每一個人,你誰都不是。
你溶于洪流之中,你可以是所有人,所有人也可以是你。
這過程究竟是一瞬間還是極其漫長的過程?你不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你睜開眼坐起來,定好的手機鬧鈴響起,你渾渾噩噩卻又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12月22日,早上7:00。
距離你綁架來栖曉還剩18個小時。
時間再一次回溯了。
三十五、
盡管仍舊頭昏腦漲,你還是堅持着梳洗一番,戴着耳機坐上前往學校的地鐵。
到達學校的時候不早不晚,你看到了來栖曉,他仍舊穿着那一身樸素的沒有任何裝飾的校服,看起來像個好學生,事實上光看成績的話确實如此,方才他在電車上和新島學姐一路都在讨論題目。
你走到他的旁邊,新島學姐對你的出現沒有反應,你也不在意他的反應,隻是直直盯着來栖曉,“早上好。”
來栖曉停下腳步回望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