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從那天之後,你們的關系陷入一種吊詭模式。
白日裡你竊聽你的,他行動他的,互不打擾,但等到半夜,來栖曉總是跑來敲你家的門,起初你不開他就蹲在門口,直到将近黎明時再回去,次數不多,你倍感疑惑,不得不思考他哪來的精力,竟然能忍住白天不睡覺?
對比一下你自己,因為這家夥,你整夜整夜睡不好,好在學校的課程你已經聽過兩遍,即便在課上倒頭大睡也不至于對熱情投入課堂的老師心生愧疚。
再之後就演變成直接翻牆爬進來,大搖大擺,如入無人之境,一舉一動盡顯賊頭風采。
你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完全沒有驚吓,畢竟這位已經把竊聽器别到自己的領口當對講器用了,他還禮貌告知一聲“我要翻牆進你家了”。
真希望他蹲局子的時候也能像現在一樣有回家的感覺。
“你到底想幹什麼。”房間裡沒有開燈,光源隻有窗外的月亮,你兩隻腿搭在茶幾上,摘下耳機,架着胳膊對向不速之客,表情不善,“據我所知,團長大人還在觀察期吧?”
至于你為什麼不報警——當然因為你善。
才不是因為你自己幹的事也見不得光呢。
哈哈。
但是來栖曉對你的威脅毫不畏懼,他一步一步走到你的身邊,頂着你冷漠的眼神坐下來,捂着額頭,神色迷惘,“我很難受。”
“那就去找武見醫生。”
“沒有用,武見醫生……”
他的聲音淹沒在月光裡,而你的視線同樣沉在客廳地闆上被月光照亮的一塊,“來找我就有用了嗎?”
你感受着胸膛處的震蕩,因為與來栖曉近在咫尺的距離而不由自主狂熱跳動,腦海裡已經構想出無數種把他打暈拖到地下室的辦法,可最後一道警戒線攔住了你的行為。
你要知道他的目的。
這麼長的時間,跟蹤,竊聽,監視,甚至直接追到了宮殿,苦于實在找不到對抗陰影的辦法,你不得不躲躲藏藏,效率大大降低,但無論如何,來栖曉沒有漏過分毫破綻,仿佛他一次又一次的重來真的就是為了劈腿。
是因為他在知道你竊聽的前提下想辦法瞞天過海嗎,還扔了竊聽器不更直接點。
他在想什麼,又在做什麼,你無從得知,從沒遇到過這麼棘手的情況。
正在走神的時候,肩膀忽然一重,你下意識繃緊肌肉,又很快意識到這是來栖曉,他徑自把腦袋靠到你的肩膀上,垂着頭附和你的視線,把目光浸入月光之中,如夢呓般開口,“月亮的光是因為反射太陽嗎?”
“地理課是這麼教的。”
“離開了太陽,月亮還會是月亮嗎?還會被在意嗎?”
“大概不會吧。”
你神思不屬,胡亂回答,注意力完全被肩頭屬于少年人的溫度牽引過去,來栖曉的呼吸聲很淺,可礙于夜晚過分的寂靜,在你耳邊如轟雷般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袖子裡藏着的水果刀險些沒有按捺住,你用力捏住刀柄,紋路硌着手心帶來的不容忽視的痛感強行扯回你的理智,回歸來栖曉的問題,“沒有光亮的月亮,根本不會被看到。”
來栖曉的聲音變得艱澀,他悶悶應了一聲,讓你知道他沒睡着。
“但是——”
你話音一轉,“那也隻是從科學角度說而已,如果所有的想法都要遵循理性才被認可,世界也太無趣了。”
“連印象空間和人格面具,甚至逆轉時間這種東西都存在,說不定,科學與理性的所謂祛魅才是對人類的蒙蔽愚弄。”
你走到窗戶前反身看來栖曉,你站着他坐着,視線的居高臨下帶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你的聲音都變得溫柔,“來栖曉,你不覺得,你的存在,就是奇迹本身嗎?”
時空為之逆轉,萬物因他而在,怎麼算不上奇迹?
來栖曉一時怔住。
他莫名其妙捂住胸口,非常小聲說了句什麼,你狐疑望過去,“你想說什麼?”
“沒有。”來栖曉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我還有問題。”
“拒絕回答。”
“拒絕無效。”
……
你忍了忍,“那就快說。”
“你喜歡你眼前的人嗎?不是白天的來栖曉,而是我。”這麼多天來,他頭一次露出笑靥,把期待的眼神投向你,令人幻視到在約會時牽住手或者得到一個親親都悶不吭聲偷偷高興的昔日男友。
你對于來栖曉有人格分裂這一點越發确信了,否則他為什麼還要強調晝夜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