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的哥哥是家裡最聰明的孩子,從小就是全優生,一直都夢想做一個醫生,治病救人的同時掙大錢。
查理不止一次跟自己的弟弟憧憬過未來。他告訴伯頓,他會成為全美知名的醫生,然後接過母親身上的擔子,供養家人,讓所有的弟妹都上大學。
可他沒能申請到醫學院的獎學金。
實際上,他任何獎學金都沒申請到。
家裡沒錢供他上學,查理也沒有申請助學貸款的打算,因為他不确定自己畢業後能在還貸款的同時,給家裡足夠的援助。
即使家人都告訴他,他應該先勇敢追求自己的夢想,不用想太多别的,查理還是執意放棄申請貸款,轉而尋求一切可能的幫助。
他寄出的信件和發出的郵件大多都石沉大海,得到的少數回信也隻是為了拒絕他。
在所有的門都關上後,查理選擇了加入國民警衛隊。
因為征兵處的人承諾,隻要查理在軍隊的海外基地服幾年役,等他退伍回家,軍方就會給他提供獎學金,幫助他完成大學學業【4】。而從軍的經曆,也會在查理畢業後,為他的求職提供一些便利。
查理在某個中亞國家完成了他的四年役期,就在伯頓一家做好了歡迎他退伍回國的準備時,軍方利用“止損程序”【5】,強制将他的服役期延長了二十多年,逼他留在了那個混亂的戰場。
服役期被強行延長的第二年,查理死在了一次汽車爆炸襲擊中。
全家人都悲痛欲絕,格蕾絲更是着了魔一樣,跟其他幾個同她一樣憤怒且悲傷的軍屬一起,向國民警衛隊提起了訴訟。
他們認為,軍隊在征兵時欺騙了他們的家人,而這個騙局最終導緻了他們的死亡。
在格蕾絲忙于訴訟和示威,家裡的重擔驟然落在了威利·伯頓肩上。
彼時,他隻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他的兩個妹妹,阿瑪拉和伊芙琳,一個五歲,另一個才三歲,正是需要人照顧的年紀。
威利不得不一邊上學,努力維持自己的成績,一邊照顧兩個妹妹,和他已經陷入瘋狂的媽媽。
他攬下了一切家務,給全家人做飯、打掃衛生,求他兼職的面包店預先支付他這個月的薪水,求老師讓他早退因為他要去幼兒園接妹妹,求房東不要漲房租,求媽媽的雇主保留她的職位……
雖然軍隊将查理的薪水、津貼、獎金和撫恤金都給了伯頓一家,但那些錢總有用完的時候,他必須精打細算。
一年過去,訴訟遲遲沒有進展,格蕾絲因為缺勤過多被開除,還隐隐有了酗酒的迹象。威利無法再兼顧家庭和學業,成績直線下滑。
伊芙琳的一場急病,更是讓伯頓家已經很艱難的境況落入深淵。
因為伯頓家沒錢辦醫保,伊芙琳的治療交的是全款。這場病榨幹了伯頓家賬戶裡的最後一分錢,而威利也在房東因為他們拖欠了太久房租,威脅要把他們趕出去時,經鄰居牽線,替某位幫派頭目殺掉他手下的一個藥販子。
那次他殺了兩個人,藥販子和正跟他交易的一個瘦弱白人;被拍了殺人的錄像,作為交給幫派頭目的投名狀和把柄。
還得到了能解他家燃眉之急的五萬塊。
此後,威利明面上是該幫派在教會學校裡販賣藥品的專屬分銷商,暗地裡則是幫派的影子殺手。他身家清白,之前沒有任何案底,在鄰裡間的口碑也好,所以在被老師抓到他跟同學交易藥品前,根本沒人想得到他能販藥。
被抓現行後,威利退了學。他拒絕了幫派頭目的邀請,但答應會繼續為對方殺人。
用殺人賺取高額報償的同時,威利也思考起了其他看起來更體面的賺錢方法,因為他需要向外界和家人解釋,他那些錢的來路。
但在内心深處威利明白,不想再刺激他媽媽,以及由他接受的教育所培養的、對安定生活的憧憬與渴望,才是他拒絕成為一個徹底的幫派分子的原因。
在美國,真正給他這種出身底層又智商平平的黑人,隻留下了兩個上升渠道:進演藝圈或是進體育圈。
更簡單地說,就是給其他人當解悶兒、逗趣兒的玩意兒。
他身體素質不錯,強壯且反應靈敏,但個子太矮,在橄榄球和籃球場上出不了頭。他腳下動作很靈活,但跑起來的速度又根本比不上一流的田徑運動員。
于是,思來想去,威利走進了一家拳館。
在威利看來,拳擊就是挨揍的同時把對手打趴,而他因為家周圍環境的原因,既能挨揍也會打人。
他選對了。
憑着超凡的堅韌和狠勁,他很快就成了知名拳手。
幫派對他也就更看重了。
他們成立了皮包公司為他提供贊助,借着幫他宣傳炒作的機會洗錢。在威利退役後,他更是被提拔成了幫派在紐約地區洗錢業務的主管。
明面上,威利早就跟家裡徹底決裂了。他在退學後同他媽媽大吵了一家,之後離開家,在外面靠打零工糊口,幾十年都沒回過家。
他不希望他所在的幫派知道,他的媽媽和妹妹就是他的軟肋,并通過威脅她們的安全來進一步控制自己。
但暗地裡,他負責了這些年家裡的一切開支,為家裡人買保險,供阿瑪拉上完了醫學院,支持伊芙琳讀了藝術,并為她開了一家畫廊。
他給他媽媽的訴訟請了更好的律師,支持她和她的同行者們跟國民警衛隊進行拉扯。
每年,威利隻會随機挑一天,喬裝改扮跟家人見一面,平時隻用一次性手機跟他媽媽或是妹妹聯系。
他還秘密為家裡的每個人都建立了不同的信托基金,裡面存了一筆錢。那些錢雖然不能讓她們盡情揮霍,但隻要計劃着花,完全足夠們她們安穩地過一生。
這為的就是等有朝一日他意外死亡,給他的家人們提供幸福生活下去的依仗。
跟妹妹做完最後的告别,威利又整理了一下跟他資産有關的各種材料,帶着它們來到了上東區的一棟别墅門前。
他按下門鈴,在門口的通話器重傳出詢問他來意的聲音後,說:“我是威廉·伯頓。請告訴塔拉索夫先生,我可能知道跟小塔拉索夫先生之死相關的一些信息。”
沒過一會兒,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