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則跑去了健身房,據她說這是在“為晚上大吃一頓做準備”。
最終,真正看(或者說聽)電視的隻剩下了留在一樓的幾個大人,電視也被換到了新聞頻道,供他們收聽這一陣紐約和全美發生的新聞。
[…紐約警方建立熱線,向市民征集跟‘指南針殺手’【4】有關的一切線索。自今年十月犯下第一起案件以來,‘指南針殺手’至今已謀害多人。但警方仍堅稱,‘指南針殺手’并非連環殺手……]
聽到這段新聞,費多魯克擔憂地看了一眼電視的方向,說:“他很危險。他已經殺了……幾個人來着?”
“五個了。”莫茲用手腕撐了撐下滑的眼鏡,“我和哈羅德調查過他犯下的案子,想找出他殺人的規律,抓住他。但他明顯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作案的時候大多挑監控死角,被拍到的所有畫面裡都沒有露出正臉,現場也沒什麼能追蹤到他本人的線索。
“而且,目前的所有死者之間,沒有半點兒聯系,也沒有什麼共同點。這說明,這個‘指南針殺手’很可能是随機挑選他的獵物的……”
弗雷澤皺着眉打斷了他:“不要這麼說。”
“怎麼說?”
“不要把受害者叫獵物。”弗雷澤搖着頭,把一盒打包好的餅幹放到塔拉附近,重新拿了一個空盒子,“你這是在異化殺人犯和他的罪行,也在異化受害者。經常這麼做,你會不自覺地将這兩者視為非人,并失去對受害者的同理心,進而做出理性但反人性的判斷。”
莫茲,像每一個被質疑的聰明人一樣,想要為自己争辯,加拉哈德往他嘴裡塞了一勺炖肉,把他想說的話全堵了回去。
“怎麼樣?是不是淡了?”加拉哈德左手端着一個小碗,右手拿着一把勺子,給餐桌邊的其他人都喂了一點肉。桑希爾跟在他身後,用力搖頭:“這個味道剛剛好!我是嚴格按照我高祖母的配方做的!”
“如果你能讓我再往裡加一點點醬油……”
“不許!這是匈牙利炖肉!匈牙利人不吃醬油!”
在他倆争執時,其他人也給出了自己對炖肉口味的看法。
費多魯克和弗雷澤覺得淡,哈比斯父女覺得鹹。
莫茲的意見則比較奇特。
“這裡面放洋蔥了?我不喜歡洋蔥。”
兩個廚子同時沒好氣地對他翻了個白眼,争論着炖肉的調味,離開餐廳,走回了廚房。
緊接着,電視機裡鬧哄哄地傳出了警方舉行的新聞發布會的聲音。
[泰勒探長!在過去一個半月中,有三個人命喪‘指南針殺手’之手。而迄今為止,已經有五位無辜市民成了此人手下的亡魂。請問警方确定任何嫌疑人了嗎?]
[我隻能告訴諸位,紐約警方正全力以赴追查兇手。]
[泰勒探長,有傳言稱,‘指南針殺手’曾經假扮某位受害者的丈夫,前往法醫辦公室驗屍,并留下了一枚指南針。請問這是真的嗎?]
[無可奉告。]
哈比斯擡瞟了一眼電視,同情地說:“我敢說他現在的壓力一定很大……他的黑眼圈已經比他的眼睛還大了……”
其他人紛紛擡頭,看着屏幕上被媒體包圍的麥克·泰勒,發出了贊同的咕哝聲。
幾乎在同時,他們口中“壓力很大”的麥克·泰勒,正同自己的老友和上級,紐約警察局總局長弗蘭克·雷根【5】一起,接受來自于市長的怒火。
“兩個月!五個人!而你們到現在連這人是男是女都沒法确定!”那位精幹的女性朝坐在她對面的兩位男士怒吼道,把一份報紙狠狠地拍在了他們面前的辦公桌上。“泰勒探長!你的實驗室每年要從市政拿走幾千萬預算!還有你,雷根局長!你的預算比他還多!”
“結果你倆就眼睜睜地讓這個……這個變态從你們眼皮底下溜走了?!”
泰勒在椅子裡稍微挪動了一下身子,耐着性子說:“市長女士,我和我的同事已經找到了關鍵的線索。隻要您再給我們一些時間……”
“關鍵線索?又是那個什麼蘑菇嗎?!半個月前你的報告裡就說,在犯罪現場找到了某種特殊蘑菇的孢子,能夠通過它定位‘指南針殺手’。結果半個月過去了,他又殺了兩個人,你除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蘑菇,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找到!”
弗蘭克·雷根公式化地笑着,幹巴巴地試圖幫泰勒辯解:“調查案件需要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你們這個過程也太長了點兒吧?!雷根局長,你手下有三萬六千個警員!三萬六千個!怎麼連一個人都抓不到?!”
雷根依然在笑,笑容中滿是無奈:“市長女士,紐約有八百多萬人【6】。讓我們利用一點線索,從八百萬人裡找到那個兇手,這跟大海撈針差不多。而且這兩年經濟不好,各類案件頻發,紐約警局嚴重人手不足。所有警員,尤其是負責調查惡性案件的警員,一直在超負荷工作。
“用半個月甚至更短的時間,抓住那樣一個兇惡狡猾的殺人犯,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市長經過剛剛的小小爆發,也冷靜了下來。她拿着鋼筆在辦公桌上點了幾下,最終說:“一星期。既然你們已經找到了關鍵線索,那麼一個星期應該足夠了。一星期之後如果還是沒有結果,我就要聯系FBI行為分析部的人來幫忙了。”
泰勒和雷根露出了厭惡又郁悶的表情,好像他們剛剛看到自己吃了一半的蘋果裡,出現了半條又肥又長的蛆。
等到市長終于大發慈悲放他們離開,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的事兒了。
剛一進電梯,雷根就拿下帽子為自己扇風,泰勒一臉煩躁地解下領帶塞進褲兜。
“她是怎麼了,這麼暴躁?”泰勒問,按下了電梯裡“一樓”和“關門”兩個鍵。
雷根拉開了領口,彈了一下舌頭:“明年是大選年。她在任期裡沒犯什麼大錯,但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政績。從上次的民調看,她的支持率比亞曆山大·穆諾茲低了整整十個百分點,比亞當·西弗【7】低了六個百分點。有機構預測說,她肯定不能連任。
“更何況,因為這個案子,《周六夜現場》已經連續一個月演諷刺她的段子了。換成我,我也暴躁。”
泰勒低聲笑了起來:“哦,我喜歡那個‘因為我是市長所以我不用識字’的段子。”
“那個是很好笑。”雷根也笑了,“但我更喜歡‘我臉上的不是假笑,而是肉毒杆菌後遺症’【8】那個。”
他們克制地笑了一會兒,雷根突然問:“你沒問題吧?”
泰勒明白對方在問什麼。他點點頭:“我們已經有了點頭緒,一周時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