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斯特磨磨蹭蹭地喝完他的糖漿茶,闆着臉帶加拉哈德來到了離他事務所幾條街外的一間舊書店。
它像是一個從舊時光裡掉出來的殘片,散發着與周圍鋪面格格不入的、陳舊的氣息。
店鋪外合着一扇小小的木框玻璃門,門框上的黑漆已經開始剝落,黃銅門把手在無數客人經年累月的摩挲下,變得光滑無比。
同時,它也非常狹小。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個洞。窄的隻容一個人通過不說,還特别低矮。加拉哈德和吉斯特的身高都超過了六尺【1】,走近這扇門都要稍稍彎腰,以免撞到頭。
書店内也同它的外部一樣,陳舊而狹小。屋裡光線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天花闆上一盞落滿灰塵的球形燈。
高抵天花闆的書架和數不清的書侵占了店鋪裡的每一個空間,皮革、紙張和舊書特有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裡,營造出了一種凝滞又懷舊的氛圍。
吉斯特領着加拉哈德在書山書海中蹚出一條小路,抵達了位于店鋪深處的收銀台。收銀台後坐着一個人,正抱着胸靠在牆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
昏暗的燈光下,這人全秃的頭頂煥發着幽幽的油光。
吉斯特曲起手指,輕輕叩了叩收銀台的桌面。
“威廉,醒醒,給我來兩張去行政廳的票。”他說着,從錢包裡掏出兩塊錢放在收銀台上。
威廉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鏡,用手把那兩張紙币掃進抽屜裡,又從抽屜裡拿出了兩枚拇指大小的、銅制的代币。
“這個點兒去行政廳可能也辦不了什麼事兒吧?他們應該快交班了……”他打了個哈欠,正要把代币推向吉斯特,不經意地擡眼一看,接着就愣住了。
他用襯衫一角擦了擦眼鏡,再戴回去,踮起腳仔細看加拉哈德的臉:“哎呀……天啊……這莫非是……這不是……”
威廉抖抖索索地對加拉哈德伸出右手:“主審官大人,您好。歡迎回來。”
好吧,那個死後神奇消失的顧醫生果然也是魔法界的人。加拉哈德想着,對舊書店的店主笑了一下:“抱歉,我想您可能……”
否認的話還沒說完,吉斯特就踢了一下他的腳,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澄清自己的身份。
加拉哈德不明就裡地閉上了嘴,笑着跟威廉握了握手。
威廉非常高興,自掏腰包把他倆的普票升級成了觀光票。
不過,除了普票的代币是銅制,觀光票代币是種晶體外,加拉哈德也不太明白這兩種票的區别。
舊書店店主帶他們走進位于書店後面的洗手間,将一個矮凳放在了坐便器對面牆上挂的半身鏡下。
“兩位,請吧。”他指指鏡子,恭敬地說。
吉斯特正忙着在他的黑莓手機上按來按去,壓根沒理會威廉。加拉哈德猶疑片刻,想起了曾經走過的、某間香料店後面那條神奇的路,咬咬牙踩在矮凳上,靠近了那面不大的鏡子。
在他接觸到鏡面之前,那上面就漾起了一圈圈波紋。巨大的吸力從波紋上産生,将他吸了進去。
在天旋地轉的一秒過後,加拉哈德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漂亮、複古的大廳裡,大廳的陳設和裝潢看起來跟中央車站别無二緻,就連那座四面鐘都一模一樣。
但這裡看起來比中央車站要新得多,也要幹淨得多。
大廳裡人來人往,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就在他像個剛進城的鄉巴佬一樣,張大嘴左看右看時,吉斯特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别看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看。我們現在要趕緊乘車去行政廳,幫你辦些必要的手續。再不趕緊辦,你離開我身邊後很可能還要犯癫痫。到時候,你的腦子可就真的要壞掉了。”
他把一個某種晶體制成的八邊形小片塞進加拉哈德的手裡,拉着他走向一扇标有“觀光車”字樣的雕花門。
吉斯特對加拉哈德做了個“看好了”的手勢,把他手中的代币塞進了門把下方的一個小口。
懸在門邊的一個黃澄澄的小鈴铛叮叮當當地敲了幾下,門鎖咔嗒一聲彈開,門闆向後滑開。吉斯特又看了加拉哈德一眼,就走進了雕花門。
門在吉斯特身後再次鎖上。加拉哈德學着律師的樣子,把自己的代币塞進了門把下的投币口,那扇門便也為他打開了。
他走進了一間看起來像馬廄的屋子,正對門的牆上挂着一塊寫着“紐約第78号站點”的銘牌。
馬廄被等分成了八個隔間,每個隔間裡都關着一匹飛馬。
吉斯特靠在一個隔間的門上,專心緻志地敲手機。
加拉哈德看着這些通話中才會出現的美麗生物,驚喜地吸了一口氣。他輕輕摸了摸其中一匹的臉,問:“你知不知道我到哪兒能買到這種馬?我想買三匹,一匹給我爸爸,一匹給我媽媽,一匹我留着自己玩。”
“别想了,買賣和飼養神話生物是要許可證的,而且絕對不能被普通人看見。”吉斯特說着,把手機塞回口袋。打開身後隔間的門,将裡面的飛馬牽了出來,“你父母都是普通人,行政廳不可能給你發證。”
“好了,别磨蹭了。挑一匹你喜歡的,咱們趕緊走。”
加拉哈德選了一匹銀色的漂亮飛馬,跟在吉斯特的後面,從馬廄邊的一扇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