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在等你做出決定,隻是沒想到你現在才來。”吉斯特搬來一張椅子,示意加拉哈德坐下,“畢竟,你來紐約也都半個多月了,我們都以為你來這兒的第一件事就是……”
“抱歉,請您停一下。”加拉哈德越聽越糊塗,趕緊打斷了吉斯特,“‘你們’是誰?什麼叫‘一直在等’?”
這下皺眉的人變成了吉斯特:“你在說什麼?”
“我才該問這句話吧?!還有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是半個多月前來紐約的?”
問完這句話,加拉哈德暗暗向後退了一步,更靠近門邊,準備伺機逃跑。
同時,他也偷偷從身邊的那張辦工作上拿了一支鉛筆,将它隐藏在了袖筒裡。如果吉斯特展示出攻擊的迹象,這支筆就是他殺人的武器和保命的手段。
吉斯特困惑地咦了一聲,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加拉哈德剛捏緊手中的筆,就看到這個微胖律師那雙深灰色的眼睛開始發光。
發!光!啊!
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使加拉哈德做出了,他以前面對類似情況時最常用、也最習慣的反應:攻擊。
他像擲飛镖一樣朝吉斯特——或是變成吉斯特的怪物——擲出那根鉛筆,長腿一跨就沖到了對方面前。
借着這一沖的力量,他繃緊腰,朝吉斯特的臉狠狠甩出右拳。
吉斯特泛着白光的無瞳雙眼微微一張,加拉哈德和他的拳頭就被無形的力量截停在了半空中。
“你被限制了?奇怪。你這個水平,不應該啊……”他嘴裡說着加拉哈德聽不懂的話,用一根食指在後者的額頭上輕輕一觸。
加拉哈德隻覺得一點微涼在他的額前拂過,之前被攔截的記憶重新在他的大腦中浮現。
德累斯頓、陰陽眼、鬼魂、夏威夷、魔法、奇怪的瑪麗安、長着動物腦帶的人……連串的名詞擠擠挨挨地湧在他的舌尖,想沖出他的嘴巴。
但更緊要的事情占據了他的心神。
或者說,雙眼。
他的記憶和理智告訴他,自己正身處吉斯特狹小的辦公室。可他的眼睛看到,在這間辦公室上,還嵌套着一間裝潢華貴的廳室。
兩片巨大的光翼聚在吉斯特背後,它們的後面既是一面狹窄的推拉窗,也是兩扇巨大的落地花窗。矗立在這位律師面前的,既是他辦公室的門,也是一條不知延伸至何方的幽深長廊。而他們倆腳下踩的既是便宜的合成木地闆,也是光滑精美的大理石地闆。
有那麼一瞬間,加拉哈德覺得有千萬米長的大理石地闆從他腳下飛過。但同一時間他又覺得,自己正站在原地,哪兒都沒去。
同時身處兩個世界帶來的眩暈感讓他幾欲作嘔,并忍不住捂着臉蹲下,哀求道:“求你了,讓它停下來。”
一隻溫暖的手在他頭頂撫了撫,加拉哈德突然産生了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頭頂心被塞進去了,并流向了他身體各處。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吉斯特冷淡的聲音逐漸飄遠,玻璃器碰撞和水被倒進容器裡的聲音傳進了加拉哈德的耳朵。
接着,他聞到了濃重的紅茶味兒。
加拉哈德試探地睜開一隻眼,發現眼中的世界果然恢複了原狀。之前環繞在他們周圍的那間氣派的屋子消失了,隻剩下吉斯特那間寒酸、雜亂的辦公室。
他站起來,拍了拍褲腳和衣服上的褶皺,無言地接過吉斯特遞來的茶喝了兩口,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我之前那是怎麼了?”
他問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忘記跟魔法有關的事情。
加拉哈德清楚地記得,來紐約前他的記憶一切正常。實際上,在他登上前往紐約的飛機前,他還在候機室裡偷偷練習德累斯頓教他的小法術。
吉斯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會火球術嗎?”
“會。但我不明白這跟……”
“施一下我看看。”
“啊?”
可能以為加拉哈德沒聽清,吉斯特放慢了語速,像新聞播報員一般咬字清晰地說:“我是說,你施一下火球術,讓我看看效果。”
加拉哈德雖然困惑,但還是放下了茶杯,合上雙手喃喃地念起了咒語。幾秒後,他張開手,一枚網球那麼大的火球在他掌心滴溜溜地打轉。
“哦!”他驚喜地叫了一聲,因為這是他到目前為止制造出的、最大的火球。
在夏威夷的時候,即使有德累斯頓的幫助,他造出的火球也都跟彈球差不多大。德累斯頓他需要再練幾年,才能造出更大的火球。
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沒練習,他搓火球的技術不但沒有落後,反而還精進了。
吉斯特從加拉哈德手中拈起那顆明亮的小球,小球上冒出的火苗起勁兒地舔舐着他的手指,卻沒有給他造成哪怕一點點損傷。
他把火球舉到臉前,眯起眼睛仔細觀察它。溫暖的火光下,吉斯特灰色的眼睛呈現出一種冰冷的金屬光澤。
他啧了一聲,‘撲’地一聲将火球捏熄,問:“你是跟哈利·德累斯頓學的法術,對吧?”
“是的。但我之前也說了,我不明白這跟……”
“他什麼時候開始教你的?都教了哪些咒語?”
加拉哈德不滿地抱起了胸:“在我回答您的問題前,您能不能先告訴我,我之前為什麼會忘記跟魔法有關的事情?而且每次我有想起來的迹象時,就會……”
“頭暈、頭疼、流鼻血?”
“對。你怎麼……”
“因為你沒有在二區使用魔法的許可證,所以受到了相應懲罰。”吉斯特言簡意赅地說,好像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好了,現在麻煩您告訴我,德累斯頓都教了您什……”
“不,您等一下。什麼許可證?什麼懲罰?哈利沒跟我提過這些啊?”加拉哈德更困惑了,“而且我最後一次被懲罰時不止流了鼻血,還癫痫了。醫院的醫生說,我有可能因此受到不可逆轉的腦損傷的!這是什麼規定,要對一個一無所知的人施加這麼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