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斯特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有些困擾又有些不耐煩的表情。
他從褲兜裡掏出一部黑莓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謝林漢姆夫人,是我。”他對話筒說,疲憊地揉自己的眉心,“把我今天剩下的安排都推後吧……嗯,要帶人去行政廳辦事。對,他來了……對,都推後……讓菜鳥去吧,他不是一直想獨立辦案嗎?”
在他對着電話安排工作時,加拉哈德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讓莫茲把桑希爾的相關情況發給他。
同時,他也沒忘了讓莫茲在他們都喜歡的飯店訂餐。
他有預感,自己可能要在吉斯特這裡待很久。如果不提前點餐,弗雷澤絕對會點披薩或是便宜的美式中餐當晚飯。
他今天吃了太多苦,晚上回去想吃點兒好的,不想吃阿美莉卡生命維持餐。
等了十來分鐘,吉斯特的電話終于打完了。加拉哈德也喝掉了兩杯茶,正在百無聊賴地在油管上看米莎·格林【1】新歌的MV。
這個歌手是童星出身,天生一副清澈高亢的好嗓子,長得也美麗而嬌柔。雖然才十七歲,但已經拿了兩次白金唱片和一次多白金唱片。
有人曾信誓旦旦地說,米莎·格林就是新時代的惠特妮·休斯頓。
“我也喜歡她,她很有天賦。”吉斯特瞟了一眼加拉哈德的手機屏幕。“但她的靈魂已經被地獄預定了。”
加拉哈德還沒從米莎·格林優美的歌聲中回神,就聽見了這句重塑他認知的話。他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那位歌手甜美的笑容,揉了一把臉:“……她幹什麼了……不對,去天堂和地域的名額到底是怎麼定的,怎麼還帶預定的?”
“篩選機制非常複雜,也跟你沒什麼關系,我就不說了。她死後會去地獄是因為,她協助她男朋友凱勒布·布萊恩特殺死了他們的兩個孩子。”
“什……”
“米莎·格林小姐分别在一年前和兩年前懷孕,但兩次都因為其男友的暴力毆打而流産。按照天堂和地獄的現行規範,如果她在這兩次流産後立刻報案,讓布萊恩特先生接受法律的懲罰,那麼她還能上天堂。
“可她不但沒有報警,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了布萊恩特先生,那麼她就會被視為布萊恩特先生的幫兇。”
加拉哈德更驚訝了:“她今年才十七歲,兩年前就懷孕了?!那個凱勒布·布萊恩特兩年前就二十九了,紐約忄生同意年齡是十七歲,米莎的親人和經紀人沒有報警嗎?!”
“報了。但布萊恩特先生和格林小姐都聲稱,他們是在去意大利旅行的時候珠胎暗結的,回美國之後就沒有再親密接觸過了。意大利的忄生同意年齡是十四歲嘛,所以……”
“但我記得有專門的法律禁止這種行為……”
“他們發生關系的時候,相關法條還沒通過,受害者本人又堅持不報案、不追責,所以警方和檢方都很難處理。”吉斯特從辦公桌裡掏出一盒方糖,給自己的茶杯裡猛猛夾了七八粒,“布萊恩特先生跟R.凱利先生【2】都是類似惡行的慣犯了,他們本人和他們的律師在這類問題上都有豐富的經驗。如果沒有絕對無法推翻的鐵證,很難給他們定罪。”
之後的近一小時裡,加拉哈德都在認真地跟吉斯特讨論,全美各州忄生同意年齡和通婚問題帶來的問題。
等到吉斯特開始講幾個幫助童婚新娘逃跑的民間組織,加拉哈德突然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你是不是在故意轉移話題?”他問,眼睜睜地看着微胖的律師又開始給自己的茶裡使勁加方糖。
吉斯特仰起頭笑了起來,兩個酒窩在他圓潤兩頰上若隐若現。
“你終于發現了。”他喝了口杯中已經變成茶味糖漿的液體,滿意地點了點頭,“我之前說到哪兒了?哦對,你在這兒沒有施法許可證。”
“德累斯頓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全美共有四個超凡人行政區。每個區都是自治,所以各區的法律法規也都不盡相同。在二區,所有魔法師都必須考取施法許可證,才能使用魔法,違規施法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二區被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籠罩,法陣能夠檢測到區内大部分違法行為,并施以懲罰。
“我讓你施法,問你會什麼咒語,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水平。因為一般來說,無證的中高級魔法師在二區才會嚴重失憶。無證的初級水平魔法師,在二區不會失去跟魔法相關的全部記憶,隻會忘記他們會的所有咒語。”
加拉哈德大概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所有的中高級魔法師在二區想起跟魔法有關的事情,都會癫痫?”
“那倒也不是……你搞到癫痫這麼嚴重,是因為你中途多次突破法陣的束縛,奪回自己的記憶。你難道沒發現,你每次想起魔法後,受懲罰的嚴重程度是不斷增加的?”
加拉哈德琢磨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樣。
“哈利也沒跟我說過,二區還有這規矩……”想到自己犯過的頭疼、流過的鼻血,加拉哈德心裡直犯委屈。
吉斯特給他添了點茶:“這也不怪德累斯頓。你接觸魔法才幾個月,從常理來說不可能達到中級水平……而且,他可能以為你到了紐約就會來找我,或是另外一個人。到時候,我們就會為你解決這方面的問題。”
“另外一個……啊,他給了我兩張名片。”加拉哈德想起了那張華貴的黑色名片,“如果我先去見那個人,會發生什麼呢?”
吉斯特聳聳肩:“那給你解釋這些常識問題的人,就會是他了。”
看着他冷淡的表情,加拉哈德肯定地說:“你在敷衍我。”
“啊呀,被你發現了。”律師幹巴巴地說,毫無誠意地對加拉哈德舉了舉茶杯,“你真厲害。”
然後,他在加拉哈德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假惺惺地鼓了幾下掌。
加拉哈德敏銳地察覺到,紮克·吉斯特好像不是很喜歡他。
因為這個律師一直在避免跟他長時間對視,也不願意跟他進行能建立情感連接的友好對話。
不……不是不喜歡。
加拉哈德用茶杯作掩護,暗暗觀察着吉斯特臉上的表情,并發現律師在面對他時,經常流露出的情感主要是隐藏得很好的愧疚。
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這就有意思了。
他到底在愧疚什麼,又在恐懼什麼呢?加拉哈德想,喝掉了杯子裡的最後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