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的記憶像洶湧的洪水一樣沖刷着腦海,容不得拒絕,每一世分别對應着七宗罪的一項内容,其中六個于她而言是簡單的。
謙虛而非傲慢——她一直堅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寬容而非嫉妒——沒什麼可嫉妒的;耐心而非暴怒——為達到複仇的目的她總是有無限耐心;勤勉而非懶惰——做完工作就好;節制而非暴食——适當就好;忠誠而非色欲——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入她的眼。
慷慨而非貪婪——她是慷慨的,她也是貪婪的,但這種貪婪和往常對此的解讀不同,她攫取金錢和權力,并非為了個人的享受,而是為了更多更好的東西,現在的她不會迷失,未來的她同樣不會。
她害怕的是,無論她付出怎樣的努力,現實都不會有半點改變,最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漸漸死去了,隻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慘痛的現實——一個人類的私欲被無限放大、美德被盡數抹去的世界。
她害怕的是,希望在世界上消失,世界變成麻木沉悶的死水,施暴者得不到懲罰,受害者得不到安息,互相攻擊、辱罵和争權奪利成為引領世界的政治正确新方向,戰火被重新點燃,人類流離失所。
她的貪念啊,永恒難解。
她希望世界和平、合作與發展,但每個國家、每個地區、每個種族、每個民族、每個階級、每個群體、每個性别都有自己的利益和訴求,求同存異如此艱難,更何況她生活的這個國家隻是披着一層世界燈塔的光鮮亮麗的外衣,責任與擔當是世界上的稀缺貨。
她希望每一個為正義付出努力的人都能得到回報,或許是一束鮮花,一陣掌聲,一段感激的答謝;她希望善良勤勞的人都能夠有尊嚴地站立于世,而不被強權者壓迫;她希望每一個父母都能等到孩子,每一個孩子都不會失去家人,失去朋友;她隻是希望……
如果真的能塑造那樣一個美好的世界,她怎麼做得到拒絕?
她想完成和埃斯特爾的約定,她想看着維娜長大,她要讓維娜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她要成為讓妹妹驕傲的姐姐。
她什麼都做不到了。
希拉越想越難過,越想越想哭,她抽泣着:“閣下,你騙我,這一點都不簡單。我太貪心了,我根本沒法拒絕這樣和諧美好的世界,我愛的人都在我身邊,我從未發現,我是如此想念他們。”
“你怎麼發現世界中的世界是假的呢?”白鳥問,“你過得很幸福,卻還是選擇打碎它,回到現實——試煉,再清醒地拒絕試煉給你提供的改變世界的選擇。”
“這就是人類認識到的一個道理——”希拉說,“遺憾是常事,而我們都知道要向前看。”白鳥不明白,希拉瞄了一眼白鳥:“我喜歡幸福,但這不意味着我會和威利斯複合,生第二個孩子!”
“我以為你會想要一個女兒,給她取名維娜。”
“……”希拉沉默,她把爬到身邊的小家夥擄到懷裡,“閣下,我向前看了。”傑森好脾氣地在媽媽懷裡待着,他感受到了媽媽傷心的情緒,希拉緊緊抱住兒子,“……我向前看了。”
白鳥若有所思。
她說:“威利斯似乎不夠好了,你想要個新男朋友嗎?”
希拉:“……不,一個都不需要。我是個成年人,我有自己的思考,傑森有威利斯一個老爹就行了。”
“為什麼?”
“我很忙,我沒精力,我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了。”希拉在傑森的嬰語中說,“愛情不是必需品,有朋友就足夠了。”她忽地笑了笑,“我有很多好朋友,每個都很熱情。”
白鳥點頭稱是。
另一邊,愛德華、帕米拉、哈琳一行七人還在讨論,他們最後要确定出一個詞語做通過的答案填寫在前往下一個關卡的門上。
卡特首先使用了自己的一次機會填寫了一個答案——善良Kindness,很遺憾錯誤;愛德華眉毛一挑,上前填寫了一個單詞——Goodness,顯示正确,他沒有開自己的那扇門,而是花掉第二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再次填寫了一個單詞——Virtue,顯示正确。
“美德,這就是答案?”哈琳笑着說,“莉蓮在幻境世界裡确實做了很多好事,我有自知之明,我肯定沒扛住誘惑。”
“我們有七個人,希拉根本不知道去哪了,她沒和我們一起,她走的第一扇門還是第九扇門?另一個是艾薇拉·薩維奇?”愛德華非常認真地分析,他尚且冷靜,尚且有頭腦,他指指周圍富有宗教元素的物件,“天主教,七個人,你們能想到什麼?”
“七宗罪。”奧斯瓦爾德說,“難道我們每個人分别經曆其中一項罪行的考驗?帕米拉是懶惰?她很勤勞,到死也想着研究。”
“也許?”帕米拉自己也不确定。
“别想太多,總會有路給我們走的。”哈琳看得開,“隻是看來我們七個被綁在一塊兒了,這裡的七扇門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
“末底改筆記中的七位勇士就是我們——”愛德華臉色大變,他仿佛突然覺醒了什麼東西,“馬戲團女孩是哈琳,你體操好;花精靈是帕米拉,她是植物學系的;矮胖子是奧茲,我是腦袋長鈎子的那個;背十字架的是克萊恩教授,無意冒犯,教授,你說你曾被蔑稱為‘稻草人’;浮士德教授是鬼魂,那部著名的文學作品《浮士德》;卡特是分不清性别的人,因為卡特不重要,他壓根沒想參加。”
“我們怎麼辦?”卡特低聲說,“我們會死嗎?末底改最後記錄的結局是真實的嗎?我們成功了?”
“Honest.”帕米拉念了誠實這個單詞,“希拉沒說假話,末底改也沒說假話,聽從我們内心的聲音就好。”
“聽你的,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