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是一向不假辭色的言庭岚,即便是作為流淌着一樣的鮮血的哥哥、姐姐也少不得對他投之以輕蔑和冷然,甚至将不曾見人的家法盡數加之與年幼的言輕墨身上,哪有什麼天妒英才、少年成名,哪兒有什麼翩翩公子、佳期如夢,風光無限的明黃色紋理之下藏了多少沒來得及痊愈的疤痕、毀了多少次少年的乞求和憐憫?
茶館中,言輕墨沒有再倒上一杯茶水分置于彼此,雙肘抵在桌上,承抱拳式托着下巴,藏着狡黠的笑意等待甯清辭的答複。
甯清辭深深吸了一口氣,擡眸對上言輕墨噙着多番心情的桃花眼,“當真?”
言輕墨阖眸輕笑了一聲,随即舒展開雙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談和容易與否?”
甯清辭收斂了方才聚斂起來的深沉和探尋,幾不可微的點頭允諾,“自當如此。”
“閣主!”待甯清辭話音未落,言輕墨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顧盼生風、雍容華貴,卻是半分虛假也尋覓不得,“言輕墨願為清幽閣效力!”
這聲并不算響亮,卻無疑引起了衆茶客的啞然和詫異,先前被甯清辭釋放而出的威壓所震撼的驚恐卻無法超越現下的情形,然對他自甘居下首位的目的卻是不得而知。
“難為你願意摒棄順天府小公子的高貴身份。”甯清辭如釋負重的舒了口氣,自壺中傾瀉而出的茶水滿盞,“希望你如約。”
“閣主之命,言輕墨自當遵循。”言輕墨接過重新滿盞的茶水,一飲而盡,原先不曾見的陰冷慢慢浮現上嘴角,“還望不負所托。”
看清這一瞬間的變化之時,縱然是甯清辭也無法抑制住無法控制的顫抖之意。
“茶花買到了,我和幽昙妹妹便回來了。”待言輕墨重新恢複淡漠的神色,童戚當真拎着滿袋的茶花刺繡回到了茶館,身後跟着依舊冷漠如初的幽昙,“公子可得出結論?”
甯清辭下意識的将視線放在了幽昙身上,确定她并沒有受到多少沖擊或是遇到什麼事的時候才如釋負重般的松了口氣。
“時間也差不多了,遠道而來皆是客,二位小姐有興趣做客順天府嗎?”言輕墨站起身,清算了銀兩交付給跑堂的小二,并加了三錢小費。
童戚擡起頭,頗有些不解的望着言輕墨,撇撇嘴顯然不理解此人的一系列行為。
“盛情相邀,如何拒絕。”甯清辭爽快的應下了話,幽昙不易察覺的蹙眉,盡管也無法理解甯清辭的轉變,張了張嘴到底也沒有說話。
“你問我,你知道什麼是江湖嗎?我卻想問你,你知道,比江湖更可怕的是什麼你知道嗎?”離開前,言輕墨轉過身,風輕雲淡的留下了一句話。
比江湖更可怕的,是看不見的催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