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夜冥卻是搖搖頭:“你不知道的……其實你說得對,我就是一把刀,被哥哥,被姐姐,被爹爹,用來殺了很多人……如果,如果我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界,或者我不是這樣沒用的話。很多人就不會……”
幽昙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少年:“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阻止了,我聽到了,之前你以為你哥哥傷害了我的時候,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幫我,雖然其他人遭遇了不幸,但是那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去幫助他們了!”
“不是的,不是的……咳咳……”韓夜冥哭着,突然嗆咳了幾聲,“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爹爹他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我應該阻止他們的,但是我說不出口……離開了他們,我也沒有可能活下去……咳咳……我知道我該死,但是我……咳咳……我還是很害怕,我不想,咳咳咳……”
說着說着,韓夜冥已經開始喘了起來。
“别說了。”幽昙抱着他的手又緊了緊,輕輕把頭貼到了韓夜冥的頭上,眼中滿是不忍。
“有很多我從來沒見過的人,都因為我……咳咳……可是,最該死的我,卻一直活着……咳咳咳……”
“别說了!”
“咳咳……我5歲的時候第一次昏了過去,爹爹問遍了全城的大夫……咳咳咳……沒有人,沒有一個人能治好……咳……爹爹不死心,派人到外邊去問……江湖郎中、百花谷的弟子、渙月宮的巫師、五毒的蠱師……咳咳,兩年中,隻要是有一點可能的辦法,他們全都找來試過了……咳咳咳……我其實,應該在7歲時就死了的……”
“别說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就死了……大家就不會被我連累了……爹爹他們,也就不會被血玉教利用了……咳咳,那樣的話,爹爹、哥哥、姐姐,他們都還是好人……都是因為我……咳咳咳咳……”
“别說了……好不好……”
“你聽說過夢昙花嗎?咳咳……那個血玉教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我救活了,還說隻要有夢昙花就能治好我……咳咳咳……”
“别說了,不要再說了……”
“呐,你知道嗎?你知道,爹爹為此殺了多少人嗎?但那,還隻是個開始……”
“……”
“即使這樣……咳咳……你還覺得…咳咳…不是我的錯嗎……”
“……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你的問題。那是血玉教的錯,是韓銘千禁不住誘惑的錯。即使沒有你,血玉教還是會借他人之手去做這些事。根本不是你的錯!”從不知何時開始,幽昙也挂着斑斑淚迹,卻是用力将韓夜冥抱進懷中。
有些事,她一直不敢去回憶,不敢去細想。但是在少年的訴說中,那些回憶也在蘇醒,逐漸變得清晰。
韓夜冥無力的順勢倒進了幽昙懷裡,直到這時才能發現,韓夜冥的白衣上早已染紅了大片,被子上也灑落着點點血色。
此刻就這樣無力地倒在幽昙的懷裡,神情疲憊得幾乎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睜開眼睛,就連氣息都似有似無的。
這樣的小少年,卻依舊倔強地,看着幽昙露出了一個疲倦的笑,用虛弱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着:“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如果,你看到了……那天的……你就,不會……”
話還沒有說完,韓夜冥卻終是敵不過疲倦感,閉上了眼睛,昏睡過去了。
幽昙維持着抱着他的姿勢,同時右手在他胸前按揉着,替他順着氣息。隻是,淚水忍不住落下,滴落在韓夜冥衣服上未幹的血迹上,将這一片片紅色又擴大了幾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啊……”
昏睡過去的夜冥,在夢中恍然又回到了7歲那年。
7歲那年的韓夜冥,在又一次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韓家了。小小的自己,睡在父親的懷抱裡,即使從噩夢中醒來,也無比安心。
晃動的馬車,顯然是在趕路。
小小的身體動了動,父親注意到了懷中的小人醒了。
父親當時的笑容是怎麼樣的?已經模糊了呢。隻記得,那時候父親說,這一次要一起去矩州,找一個叫靈溪峰的地方,去尋找生長在那裡的一種仙草:夢昙花。父親說,有了夢昙花,夜冥的病就可以治好了。
好多天後,那一年的五月廿九,終于到了矩州的一個鎮上,傳說那裡是距離靈溪峰最近的地方。鎮上的百姓都很熱情,父親和那位章先生不斷地向人打聽靈溪峰,他們都很樂意将自己知道的說給父親聽。
他們說,靈溪峰确實就在鎮外的山林裡。
他們說,靈溪峰上住着昙族,傳說那是一個半人半神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