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羽浵說了三日之内,其實隻用了一天就把家裡清理幹淨了。隻消把母親勾結外族、試圖攻打城主府的證據擺出來,那些傻乎乎跟着母親幹過壞事的小喽喽就吓得屁股尿流、跪地求饒。而另有城府深的、母親的親信之人們,并未被輕易詐出,卻紛紛一夜之間“畏罪自殺”,隻是他們究竟怎麼死的,就無人敢問了。
雪羽浵剛繼承霜月宮,而蕭雲她們也渴望闖出一番名聲,在确定了她們并非惡人之後,雪羽浵便将她們留在了霜月宮中,還包括那個“落選”的巫師依火曲布。
不過,經曆了這番變故,水靈深知自己實力不足,權衡之下,便主動請命,擔任了霜月宮與清幽閣之間的聯絡員,跟着幽昙曆練去了。她的幻術雖然看似無用,但在藏匿、僞裝上别有妙用,讓她負責密信傳遞,可謂絕佳。
霜月宮的事已了,幽昙與何人笑便辭别了雪羽浵,順着河道離開了沙漠。她也并不着急回洛陽,想着清辭他們在北方尋找目标,她可以往南方去碰碰運氣。便順着水道向着東南方向去,幾天後進入了蜀地。
蜀地多山,濕氣重,常有大霧。
何人笑環顧四周山林,感歎一句:“這地方倒是适合隐居,難怪話本子裡的修仙門派多在蜀地了。”
“看不出來,無枉教主也對市井話本有興趣?”幽昙帶着些許打量的意味,看向何人笑。
“南疆神女都可以看俗世的小話本,我本一屆凡人,當然可以看了。”何人笑微笑回應,兩人的視線中多少帶了故意擡杠的意味。
“所謂‘神女’,不過是對強者的尊稱。南疆的神女,到了中原可就是魔女了。說到底,誰還不是個俗人了。”幽昙一笑了之,絲毫沒有氣惱。
“小娘子所言極是。”何人笑說話間邁大一步,靠近了幽昙,與之并肩,“那我這個俗人,就問問你這個俗人,滅了血玉教之後,有何打算?”
幽昙轉頭看了何人笑一眼,但從何人笑那日常假笑的臉上,實在讀不出什麼信息。便也放棄了猜測,望向前方的山林,“之後的事,誰說的準呢……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肩頭突然一痛,是何人笑拍了上來。
何人笑似乎有些不高興,“以你的實力,單挑火神教教王都有幾分勝算,血玉教雖強,但也不必如此未求生先求死。你若抱着必死的心去做這件事,遲早會連累其他人。”
“何人笑,”幽昙擡手,抓着何人笑的爪子挪開,“雖然你沒有說,但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大約猜到了。你的仇人,也是血玉教對吧。那你呢?想過之後去做什麼嗎?”
“我嘛……”何人笑忽地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倒着走,臉上的笑容卻流露了幾分向往,視線看向跟在後邊不遠處的玦無名,“退出江湖,歸隐山林。做回‘淑戚’,和喜歡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真好。”幽昙輕輕歎了口氣,垂下目光,“我大概,連喜歡的人都不會有吧。畢竟,我還沒出生就被娘親定了娃娃親……”而且,對方所屬的門派,恐怕也是清幽閣必須拉攏的。如果說要退親,不知會不會壞了大局。
“這有什麼?不喜歡就退了呗。你是南疆神女、昙靈教主、清幽閣二閣主,對方難道還能強迫你不成?”何人笑轉回身來,在旁慫恿,“再說了,我觀小娘子定不是個能在十萬大山裡安居的人。”
“何出此言?”幽昙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呆萌。
“因為你是南疆的神女,卻從西南繞了一大圈去了江南。理應是水土不同的,但你似乎很喜歡蘇州。”何人笑這些年其實一直關注着幽昙的動态。
幽昙低頭沉默了。她确實喜歡江南水鄉,如果她未曾出過十萬大山,她可能會同其他族人一樣,在靈溪峰上度過一輩子。但她出來了,看過了繁華的世界,要讓她回到南疆去随夫君共度餘生,她确實是不願的。
“小娘子的願望是什麼呢?”何人笑又換上了那種有些邪魅的笑,“結交甯丞相之女,拉攏江湖各派,待到血玉覆滅之後,平步青雲、飛黃騰達,或許也是輕而易舉。”
“呵,哪能啊。”幽昙輕輕一笑,走快兩步,到了前頭。然後轉過身來,看着何人笑,認真道:“我的願望,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再也沒有如我們這般被迫拿起屠刀的孩子。”
說話間,山間微風吹動藍紗裙,頭頂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宛若散發着聖輝。
何人笑愣在原地,忘了走路。良久,自己一拍額頭,自嘲道:“你還真是個神女……總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離你遠一點,畢竟……生活在陰暗面的存在,離光太近,可是會消失的。”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黑,叫燈下黑?”幽昙重新往前走去,背着雙手,擡頭看天,說話間語氣有些調皮,“我想過了,既然你懷疑聖上需要另一股勢力牽制無枉。那麼,滅了血玉教之後,就由我來當牽制你們的勢力。我大概會選嶽州,洞庭湖君山島,傳說君山下有金堂數百間,龍女住在其中,常有絲竹之聲萦繞,倒是個可以利用的好傳說。到時候,明面上我們兩家一南一北分庭抗恒,但實際上是一夥的。”
“小娘子你……總是會說出些出人意料的話。”何人笑露了個微微皺眉,有些無奈的笑。
二人待要再說些什麼,山林上空卻突然劃過一聲鷹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