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下,我都清楚。三天之内,我能把他們都清理了。”雪羽浵指尖掃過寶座的扶手,“接下來,是我霜月宮的家務事。”這是要幽昙與何人笑回避的意思。
離開霜月宮之後,她們很明顯地感受到了溫度的變化。從霜月宮的寒氣中,猛然踏入沙漠的炎熱,兩人都明顯地感覺到了皮膚被蒸烤的感覺。
雖然之前對雪羽浵不了解,但此時,幽昙已經明白,這個雪羽浵雖然可能還不及火神教的聖女,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是術士中的絕對強者。
加之雪羽浵雖然處于被“抛棄”的地位,卻依然能收攏那麼多下屬。即使沒有幽昙他們,她或許也與母親有一戰之力。
直到此時,幽昙才明白何人笑之前的話,“你是怎麼知道雪羽浵有這本事的?”
“沙漠中也有風平浪靜的時候,我曾派人偵查過霜月宮的底細。她們母女兩個的立場和實力,我是知道的。”何人笑裝作沒聽懂幽昙的言外之意,隻按字面解答。
果然,幽昙追問:“你怎麼知道,她不動手是因為心裡還在猶豫?”
何人笑略微沉默一瞬,裝作随意地輕笑一聲,“你和家人的關系,很好吧。”
“何出此言?”幽昙在何人笑的背影中,仿佛看到了“淑戚”的影子。
卻不待幽昙看仔細,何人笑便轉過身來,背後是沙漠裡正午的驕陽,亮得刺眼。何人笑的臉上,是一如既往邪魅的笑,“小娘子,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幽昙想要去看何人笑的眼神,但是陽光太過耀眼了,她根本睜不開眼睛。
“呵,”一聲輕笑,何人笑将雙手背在身後,轉回身去,朝着玦無名那邊走了過去,隻留下一句,“那你就,自己去找吧。”
何人笑永遠忘不了那對逼她習武的爹娘。
她出生于沈家,一個出過很多大俠的家族。族中男子個個都是行俠仗義、從軍打仗的好手。但沈家也有規矩:男子習武,女子享福。
她有四個姐姐,姐姐們都是會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姐姐們都有叔叔伯伯們保護着。
唯有她,從記事起就被叔叔伯伯領在校場,日曬雨淋,整天與冰冷的刀劍為伍,每天都傷痕累累。雖然,那時候四姐也被要求習武,但不論是訓練的強度,還是撒個嬌能逃過練習,都是和她不同的。
她不是沒有問過,但爹娘告訴她,因為這一輩沈家沒有男孩兒,但是武學傳承不能斷,而她的姐姐們已經大了,養在溫室的嬌花,不可能再撐得起習武之苦。所以,隻能是她。
但她其實很向往和姐姐們那樣穿好看的衣裳,彈琴、作畫,和女孩兒們賞花遊玩,和男孩兒遙遙微笑、眉目傳情、卻又不敢聲張……
她恨過。曾經,她恨不得把剝奪她作為“女孩兒”的權利的家人們埋葬,但她終究沒有動手。因為,他們雖然不允許她過向往的生活,但他們也未曾虐待過她,倒不如說,除了不能做“女孩兒”之外,沈家對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
所以,在大姐的新婚夜,當她被刀劍之聲驚動,她立刻去尋找敵人。但造化弄人,她找到的隻剩家人們被肢解的殘骸。她想象不出,這得有多大仇,才能把人殺了還要分屍……
那夜,整個沈家,從主人到賓客到下人,隻有她和四姐僥幸從後門逃出。
但那時,她們姐妹兩一路和敵人厮殺,身上早已滿是傷痕,失血過多,幾乎暈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就在快要完全失去意識的時候,耳畔一陣刀劍之聲響起,那些殘害沈家人的紅衣殺手紛紛倒下。
一個白衣的男子向着她們走來。
“你……是誰?”她勉強撐起身。
“踱盡世間輪回,無枉暫存此生。”白衣獵獵的男子停在了她的面前,“本座是無枉的教主,玦無名。你們可願加入無枉?”
“我願意!”那一夜的火光中,她的回答絲毫不曾猶豫,“無名叔叔,請您教我像您一樣的功夫,我想要足夠的實力,為家人報仇!”
呵,這就是命運吧。曾經被家人逼着習武,她每每要抱怨。如今,失去了家人,她才知道從前的時光有多幸福,而她……有多弱小。這點武藝,還遠遠不夠!
隻可惜,那時候她傷得實在太重,這麼說完,便暈了過去。醒來後,已經到了無枉在幽州的總部,而四姐卻不知所蹤。據說,四姐墜入了屋後那條小河,不知被沖去了哪裡。
武學世家沈家,從此消亡。
而時任無枉教主的玦無名身邊,從此多出了一個勤奮刻苦的女孩兒。然後,在多年後的某一天,女孩兒不知去向,玦無名讓賢,名為何人笑的“少年郎”君臨無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