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那麼久的雪,在她要走的前一天來了。
“明天過後,我們就都自由了。”
“回去吧。”
她不記得自己說服蔣巽鹄回去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車上了。
這次她沒有選擇副駕駛,蔣巽鹄對此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不隻是意見,從上車那刻起,他便一直悶頭開車,一句話也不願和她說。
這也正常,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
蔣巽鹄在外面再怎麼說也是個衆星捧月的大明星,被她這麼一通亂罵,竟然還願意載她。
她降下車窗,去鎮上的時候路上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現在雖然因為降雪的原因,光線暗了不少但也比黑咕隆咚的早晨好了不止一點。
青草鋪滿山坡,泥黃的山道兩側偶爾還能看見幾朵不知姓名的野花,粉的,黃的甚至還有……藍色的。
藍色的?許絨螢來了興緻,在逐漸飚快的車速下,雙眼死死盯着那叢藍色的小花。
那是……汽車很快便駛過那片區域,模糊的記憶裡,那朵花長得像極了“勿忘我”。
也許是惦記着白天驚鴻一瞥的小野花,她這一整晚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睡着時已經很晚,但第二天起得卻比昨天還要早,她在床上翻了幾轉,卻仍然沒有困意。
看來,她是真的很想要弄清那朵花的名字。幾秒後,她睜開眼,做好了決定,去看看吧。
利落地換好衣服後,她拎着手電筒出了門。
星光黯淡,屋外漆黑一片,如果不是手中的電筒,她連一米以為的地方都看不清。
也許是那次在森林裡亂竄的經曆給了她勇氣,面對着一片未知的鄉道,她還是毅然決然地踏了上去。
電筒的白光照着身前的山道。
她走了大概有三十分鐘?四十分鐘?記不清了。太冷了,她不停地朝舉着電筒那隻手哈氣,電筒在兩隻手輪換,空着的那隻便躲進兜裡取暖。
在天邊亮起蒙蒙的光時,她終于找到了昨天見過的那叢花。
許絨螢頓住腳步,有些失望。
眼前的這叢花已經枯萎了。
幹枯卷邊的藍色花瓣收縮成一束,将花苞藏得死死的。她蹲下來,伸手碰了碰它的葉片,幹硬的觸感,兩指一捏,葉片很快便裂成不規則的碎片落在泥土上。
它失水很久了。
原來不是枯萎了……是死了。
滴——滴——滴——
尖銳的警鈴劃破長空,許絨螢吓了一大跳,連忙站起身。
身側的鄉道飚過幾輛消防車,掀起一片塵土。她揮揮手,掩住口鼻。哪裡着火了嗎?她踮腳朝他們行駛的方向望去。
這條偏僻的道路的盡頭除了森林,就隻有……
蔣巽鹄的房子。
許絨螢瞪大了眼睛,後背發涼,她走的時候,蔣巽鹄根本沒醒。
他還在睡覺?
少女踉跄了一下,擡起頭,拔腿就朝山腰跑去。圓滾滾的電筒被主人遺忘在原地,翻滾了好幾圈才将将停下。
山腰冒出濃郁的黑煙,燒焦的氣味很是嗆人,即使離了幾十米她也能聞得一清二楚。
蔣巽鹄,蔣巽鹄……
步行需要幾十分鐘的路程,硬生生地被她縮短到了十幾分鐘。
肺和喉嚨都好痛,像是有小刀在割,她吞下一口血沫。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頭好暈,應該是缺氧了。
她冷靜地做了判斷,卻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呼,呼,呼……
門前站了很多身着制服的消防員,看見她,他們擡起手,語氣嚴肅,“這位女士,這裡着火了……”
她想也沒想就問,“住在,裡面的人呢?他怎麼樣了?”
“嗯……情況不容樂觀。”消防員抿着唇,“你認識……”
不容樂觀?蔣巽鹄……
“我,就住在這裡。”許絨螢推開他們的手,神不守舍地道:“讓我進去。”
還沒走到門口,她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讓我進去!求你了!”
許絨螢撐着虛脫的腿快走幾步,熱浪瞬間湧來,她扶着門框,看清了院内的景象。
“許絨螢!”男人的哭腔毫不掩飾,一個消防員抱住他的腰,另一個人攔住他的肩膀。如果沒人摁住他,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撲進那團可以燒死人的火焰裡。
許絨螢呼吸一滞,憋在胸口的血氣湧上鼻腔。
“許絨螢!”也許是絕望了,他居然最後真的掙開了兩人的束縛,拖着兩條無力的腿,沒有一絲猶豫地朝那團火撲去,“許絨螢!”
“先生!先生!”
“蔣巽鹄!”舌尖漫上腥甜,她看着那個僵直的背影,嘴唇發抖,“蔣巽鹄,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