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有什麼立場生氣。”他蹙着眉,嘴角繃得很緊,看上去很是煎熬,“所以……許絨螢,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了。”
懷裡的少女默不作聲,沒有對他剛剛那一番像是解釋,卻更像是剖白的話語做任何反應。
也是……蔣巽鹄自嘲地勾起嘴角,她本來就不在乎他。
一直都是他死皮賴臉地往上貼。
“我是一個很講理的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胸口,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和我共事的人都說我的性格很好,溫柔話少又很少發火。”
“很少發火嗎?”蔣巽鹄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面對着少女面不改色地炫耀着自己性格好的情形,饒是剛才有再多的幽怨現在也都壓不住他上翹的嘴角,他半是調侃又半是委屈地道:“我看你對着我就很會啊。”
“因為……”她将臉埋得更深,聲音輕得細不可聞,“你喜歡我。”
男人沉默了,許絨螢攥緊了手,提着一顆心等着他的反應。
會惱羞成怒嗎?還是會對這樣利用人的她失望?
沉默良久後,羽絨面料摩挲的聲音響起,他将她纏得更緊了,“錯了。”
“不是喜歡。”他低聲道:“是最喜歡……我最喜歡你。”
面料不停地摩挲着,明明已經很緊了,他卻還是覺得不夠似的,揪住她的衣服,将她往懷裡摁。
也許是愧疚,還是别的什麼,她站在原地,即使被纏得有些痛了,也仍然沒有抗拒。
直到——
“你摔到哪了?”蔣巽鹄直起身,循着腥甜的鐵鏽味,看向了她磕破的膝蓋。
像是害怕碰到她其他傷口似的,他瞬間彈開了,掀開長長的羽絨服衣擺,借着月光,他看清了狼藉的傷口。
“你怎麼……”他慌得不知所措,連忙背過身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快上來,我背你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去醫院?來這裡的一路上,她都很小心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現在去了醫院,許屹一定很快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裡。
她垂眼看向眼前焦急的男人,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她還沒有過夠……
“不去醫院。”少女的嘴唇嗫嚅着,“蔣巽鹄,我不去醫院。”
蔣巽鹄心急如焚,害怕她還有些沒有露在表面的暗傷,隻能先安撫她的情緒,“好,那我們不去醫院,我背你回家。”
回家。
“好。”像是觸動了什麼關鍵詞,眉毛不自覺地彈動一下,“我們回家。”
蔣巽鹄撈起少女的腿彎,将她穩穩地背在了背上,一手舉着手電筒,步子邁得又快又穩。
極有節奏的搖晃,讓少女繃緊一天快要崩潰的心神松懈下來,眼皮逐漸沉重,她有些困了。
“為什麼不想去醫院?”
她的手繞着男人的脖頸,他一說話,便帶着她的手一起震着,許絨螢睜開了眼睛,“因為……害怕。”
害怕這樣平靜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男人的聲音夾雜着笑意,“害怕吃藥?”
許絨螢閉上眼,懶得去解釋,男人卻笑得越來越大聲。
明知道自己被誤會還不能解釋的感覺真是憋屈,“不準笑了。”
至于她為什麼不去解釋呢?許絨螢下意識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男人笑得更大聲了。
那笑聲聽得她心煩,暈暈乎乎的大腦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她擡起手捂住了男人發出笑聲的嘴。
掌心裹上濕潤的溫熱,是他的嘴唇。
明明不是多高的溫度,卻燙得她瞬間清醒,許絨螢一個激靈直起身,放下手,轉而欲蓋彌彰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男人也不再笑了。
接下來的一段路,安靜得有些詭異。
“蔣巽鹄。”許絨螢忽然出聲,“我是不是很壞啊。”
“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明明知道你喜歡我,但還是裝傻,一邊借住在你家,又不給你任何承諾和回應。”許絨螢攥緊了手,“我一直在,利用你的感情。”
“嗯……”男人沉吟半晌,“聽上去,你确實像個壞女人。”
“喂。”許絨螢忽然有些委屈,但又清楚地知道最該委屈的人不是自己。
“但我們不一樣。”他說,“我很早就說過了……你不用對我負責,也不要有負擔。因為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過一段時間後……”他停頓了幾秒,像是割舍掉了什麼,“等你過上想要的生活,不再需要我了,我會自己離開。”
斑駁的樹影無風自鳴,葉片碰撞,搖晃,翻卷,沙沙聲四起,像是吵鬧的蟬鳴,像是溫和的細雨,像是……她搖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