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右腳踩空,像是遇見了愛麗絲夢中的兔子洞,失重感襲來,她沉沉地墜了下去。
即使知道自己身處夢境,她還是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你不冷嗎?”
夢裡發生的事情真的很奇妙,即使閉上了眼,畫面還是被強硬地塞進了腦子裡。
她看見了五年前的她。
“你不冷嗎?”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男人好奇地看着她。
她循着聲音望去,男人衣着樸素甚至有些寒酸,長相倒是極為突出。
最先看見的是他的唇。唇薄卻天生帶笑,鼻梁又高又挺,再往上,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翹,眼角内勾,标準的桃花眼。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瞳仁,黝黑得如同一汪沉靜的潭水,看着她時,便專心緻志,連翹了幾根頭發絲都能從他的眸子裡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冷嗎?”夢裡的蔣巽鹄锲而不舍地追問。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吊帶牛仔裙,和他比起來确實有些清涼。
不過……看見她身上的裙子,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嗎?
“你穿得這麼少不冷嗎?”
“不冷。”
話一出口,她愣了一下,這句話好像不久前她才說過。
一旁忽然冒出來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他捏着她的裙擺,湊過來道:“你這件裙子好眼熟啊,好像我之前看過的XXXX春夏成衣秀上的第……第五件還是第六件的吊帶裙。在哪裡買的,仿得還真像。”
“你是不是瞎啊。”不知從哪裡又冒出來一個無面人,“你看看她的耳環,手提包和鞋,哪一個不比身上的裙子貴,怎麼可能穿的仿品。”
瞬間,身邊又冒出來了許多白衣黑臉的無面人,對着她的衣着評頭論足。
她好似成為了展台上,用來展示商品的人偶模特。無數張嘴在她耳邊叽叽喳喳,他們争吵着,手裡拿着寫着數字的标簽。
她猜,那應該是代表着價格。
很快标簽就被粘得到處都是,他們像是恨不得将她拆分成塊,這樣才可以計算清楚每一塊的價值。
真讨厭啊。
她狠狠扯掉黏在身上的标簽。
可剛扯掉一個,就立刻會有三四個出現,黏在同樣的位置。像是難纏的寄生物,怎麼除也除不幹淨。
“你冷不冷。”
蔣巽鹄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面前。
黑臉的無面人如同見了天敵一般,迅速退開,很快,她的周圍成了真空地帶。
男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輕輕擡手,就扯掉了一大把的标簽,“秋天為什麼要穿這麼薄的衣服?”
難纏的标簽到了男人手裡就乖順許多,扯掉了也不會再長出來。
為什麼在她的夢裡,蔣巽鹄才更像個主角?
委屈,煩躁,氣憤,複雜的情緒擠占腦海,現在的她是個炸藥桶,一點就着,“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無聊,就不能誇一下我穿的裙子漂亮嗎?一直問冷不冷,冷不冷,煩死了。”
叽裡咕噜吼完一通後,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樣的自己有點陌生。
蔣巽鹄剛才明明幫了她,她為什麼還要沖他發火?她的脾氣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了?
她小心翼翼地擡眼,隻見男人抿着唇,眼神欲言又止,看着很是無措,像是被她給吼懵了。
歉疚湧上心頭,又被她給壓了回去。在夢裡,她沒必要道歉。
許絨螢低頭擰着衣角,本想找補,卻又不自覺地說了句火上澆油的話,“你都不知道這個裙子有多貴。”
她在說什麼啊?許絨螢懊惱地閉上了眼。
“裙子當然很漂亮。”蔣巽鹄像是回過了神,語氣帶着試探,“但是……今天的天氣太冷了,這個時候穿,你會凍感冒的。”
“而且,比起漂亮,富裕那些華而不實的形容詞,我更希望排在你名字前的是健康。”男人的語氣極為真誠,“無論是金錢,外表還是别的什麼東西,都不值得讓你用身體健康來換。”
“你是最重要的。”
你是最重要的。
失重感驟然襲來,她努力地掙紮着,雙手在空中亂舞,像是要抓住什麼。
手心握住一抹溫熱,像是找到了錨點,她冷汗涔涔地從夢裡醒來。
窗外,大雨滂沱,厚重的雨幕攏住窗戶,她仍然什麼也看不清。
和睡前相比,似乎什麼都沒變,她掃了眼手中握着的大手,一時語塞。
男人焦急地解釋道:“剛才你好像做噩夢了,我想過去看看你的狀況,結果就被……就被你給抓住了。”
“哦。”許絨螢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放開了他的手。
睡了一覺後,腦子倒是清醒很多了,她靠着椅背,“蔣巽鹄。”
“嗯?”
“你說的那個地方,人少嗎?”
男人愣住,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麼。他張開嘴,過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嗯,人很少。”
“雨停了以後。”她說,“你帶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