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和她劃清界限。”

男人的眉尾抽動了一下，黑眸微擡，直視着人群中神情挑釁的記者，“還有，因為我的推薦，而去柴郡貓工作室購買了香薰的朋友，如果你們有顧慮或者後悔，都可以直接在微博上私信我。既然是因為我的原因，所以，無論是想要退款還是賠償，直接找我就好。”

記者抓住了話口，立刻反問：“您是要偏袒她嗎？”

“什麼叫偏袒呢？法院已經出判決了嗎？”他的語氣不再平靜，眼神如同一把開刃了的利劍，寒光閃爍，“法院已經判她有罪了嗎？”

緊湊的三個問句，男人卸下了以往在鏡頭前總是戴着的随和面具，氣勢凜冽起來。

一時被震懾住，記者張着嘴，磕巴半晌，才憤憤不平地道：“許氏集團這麼大的一個公司，如果不是有了确切的證據，有必要去為難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工作室嗎？”

“說了這麼多，也都隻是你自己的猜測罷了，我問的問題你一個也回答不出來，對嗎？”

記者羞愧地垂下頭。

“既然如此，那就請你管束好自己的言行。”蔣巽鹄直起身，肩膀下沉，眉心隆起，冷聲諷刺道：“一個傳媒工作者，擅自将猜測當做事實，理直氣壯地說出口。你知道……會對當事人造成什麼樣後果嗎？還是你知道，隻是對你來說，熱度比良心更重要？”

記者讪讪地坐下了，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紫，像是氣急。

“言語想要傷人的時候，力量會有多大，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比我更清楚。”蔣巽鹄垂眸看着台下，面龐冷硬，“所以接下來，我希望大家不要去提一些還未考證的事情，如果還有些朋友比較固執，那麼不好意思，我隻能先請你出去了。”

一向随和友善，平易近人的蔣巽鹄态度難得的強硬起來。台下的記者們不約而同地噤了聲，左顧右盼，臉上都是一副疑惑又惶恐的表情。

“《那年的我們》不出意外地話，将會是我最後一部電影，接下來，我不會再接任何片約。”

台下一片嘩然，人們被這消息沖擊，一時忘記了方才的恐懼，拿起長槍大炮對準了台上孤零零坐着的男人。

咔咔咔咔咔。

耳邊不斷響起快門被按動的聲音。

刺白的閃光燈頻頻閃爍，如同雷雨夜前的天空，晃得人睜不開眼，可風暴中心的蔣巽鹄卻仍然面不改色，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這不是我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很久之前，我就一直在規劃這件事了。”他呼出口氣，接着道：“站在鏡頭前的這些年……我得到了很多，但失去了更多。我也曾經和各位坦白過我的過去，受生活所迫，我别無選擇，走上了演員這條路。”

咔咔咔咔咔。

快門仍被不停按動着，機械聲細細密密地滲進他話裡的每一個停頓裡，堵得他喘不過氣。

台下，無數雙眼睛盯着他。一時間，後背寒意頓起，他感覺自己仿佛一隻陷入野狼群的牡鹿，無望地跑着，被綠森森的狼眼緊盯着，隻等他精疲力竭，他們便會迫不及待地上前，挖開他的心和腦子，看看他在想什麼。

這樣的場景，他早就想逃開了。

“我也該去試着去追求一下我真正想要的生活了。”

他想要的生活……是什麼呢？腦海裡忽然閃現過散落滿地的積木碎片。

“您未來都不會再拍戲了嗎？”

“有什麼想和粉絲朋友們說的嗎？”

“是什麼事讓您忽然下定了決定呢？”

“……”

裹着黑色海綿的話筒就像是餌料落入魚群，引起了無數争搶，嘴唇開開合合，隐含着激動的聲音不斷地朝他湧來，像是小魚吐出的氣泡，還沒碰到他就砰地一聲炸開。

雙耳嗡鳴，他聽不見任何聲音。

太無趣了。現在的生活太無趣了，他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能忍耐這麼久？

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那這些問題不用回答也沒關系吧。蔣巽鹄站起身，不顧亂成一鍋粥的現場，徑直向後台走去。

候在一旁的周書炜，放下咬得參差不齊的指甲，圍了上來，“老闆，您，您，您……”

他的臉驚恐到扭曲，手都不知道該擺在什麼位置，但再多的話對上木着臉的男人又都咽了回去。

他舉起手機，觑着男人的臉色，小心翼翼遞給他，“錢，錢總的電話。”

蔣巽鹄接過電話，對着話筒“嗯”了一聲，對面像是爆發的火山，轟隆隆地一陣動靜，“蔣……”

蔣巽鹄直接點了挂斷，将手機抛了回去。

周書炜手忙腳亂地接住，面色蒼白，像捧着個燙手山芋似的僵在原地不動，“老闆，您，我，他……”

蔣巽鹄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語氣溫和，“去開車吧。”

男人的表情極為淡定，如果不是在後台看了全場，他絕對不會相信，蔣巽鹄沒有任何預兆地宣布了自己即将退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