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琳凱會堂是存在于上個世紀的建築,在那個還不算開放的年代,它就因為西化的裝潢,奢侈的風格吸引了衆多社會名流,稱得上一句“風光無限。”可惜的是,它的退場極為狼狽,一夜之間,一場戰争引發的火災将它燒了個幹淨。
現在,在她面前的玫琳凱會堂也隻是在舊址上重新修剪的仿制品罷了。
可,假的能和真的一樣嗎?
許絨螢坐在戶外的一張長椅上,仰頭觀望着這座會堂的全貌。
夜裡的風很涼,身上的布料又太單薄,體溫流失的速度快得超過她的預期,她的頭好痛,鼻子也堵堵的,她有些喘不上來氣,是感冒了嗎?
昏昏沉沉間,她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了,她該回家了。她伸出右手抓住了一側的鐵藝扶手,試圖站起來,冰涼的鐵花直觸劃開的皮肉,堅硬的花瓣尖陷入将将止血的傷口,手心一暖,似乎又開始流血了。
但少女卻仿佛感知失靈般,起身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她循着鋪滿鵝卵石的小路走着,鞋跟敲在路面,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用高跟鞋來保持平衡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她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不過,也許是今晚她踹的人太多,鞋跟竟然走着走着毫無預兆地斷掉了。
重心搖擺,左右腳一高一低,她再也堅持不住,跌倒在地。
“嘶。”這次受傷的左手,許絨螢低下頭,借着路燈看清了手心那一道道的擦傷,傷口雖然看着吓人但卻沒有流血。
這下好了,兩隻手都用不了了。
許絨螢呆坐在原地,盯着斷掉的鞋跟看了一會兒,沒多糾結,果斷将鞋脫掉,拎在了手上。她就這樣光着腳踩在小路上,重新站了起來,向着大門走去。
路面上布滿許多細小的沙石,光着腳踩上去,像是被仙人球紮了一下,又癢又疼。許絨螢咬着牙忍耐着,步伐雖然緩慢但卻沒有任何猶豫。
焦促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聲音逐漸加重,似乎是沖着她來的。
難道是許屹?
許絨螢心一緊,立刻拎起裙擺,逃也似的向門口跑去。可惜,那人還是先她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
“等一下。”
許絨螢擡眼看向來人,是蔣巽鹄,她松了一口氣,不是許屹就好。嗯?不對,蔣巽鹄也沒好到哪裡去,“你來做什麼?”
男人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擡頭瞟了她一眼,随後一言不發地脫下外套。
“你做什麼!”許絨螢擡手摁住抽痛的太陽穴,後退半步,看向男人的眼神滿是戒備,心裡煩躁又恐慌,音量不自覺地拔高,“你脫衣服幹什麼?!”
“你冷不冷?”蔣巽鹄雙手捏着外套的衣領,往前遞的姿勢拘謹又卑微,“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披我的。”
“我不冷。”許絨螢冷漠地回絕。話音剛落,一陣寒風應景地吹過,她打了個噴嚏。
尴尬在二人間無聲蔓延開來。
“讨厭我沒什麼。”男人小聲地勸道:“但别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這句話他說的倒是沒錯。許絨螢掃了一眼自己傷痕累累的雙手,手已經受傷了,她可不能再感冒了。
她擡手輕而易舉地從他手裡拽過了外套,展開,披在了自己的肩上,秉着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态度,她合上了嘴,決定今晚不再對他冷嘲熱諷,甚至适當地,可以客套地關心幾句。
西服外套内襯是絨面的,披上時還殘留着男人的體溫,攏在肩上,确實暖和了許多。
凍得麻木的皮膚逐漸恢複感知,她擡起一隻手攥緊了領口擋風,低着頭,打算繞開他。
手心一空,少女接下了他的外套,蔣巽鹄抿着唇笑了出來,總算是聽他一句勸了。
披着寬大外套的少女漸漸步入光亮中,蔣巽鹄此刻才看清少女有些狼狽的模樣。原本弧度精緻的發絲淩亂披散,她像是剛跑完一場步,額頭汗津津的還粘着幾縷頭發,鼻尖眼角充血地紅,視線下移,少女光着腳,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并攏,頗為費力地勾着高跟鞋的鞋帶。
心裡焦灼,蔣巽鹄咬了一口口腔肉,怎麼回事?她的鞋是怎麼壞的?
月白色的裙擺不複宴會上的高貴,沾上了塵土,變得灰撲撲的,膝蓋處的布料甚至破了一個小洞,邊緣沁血。
是摔倒了嗎?還把膝蓋給摔破了。
等等,蔣巽鹄瞳孔一凝,注意到了裙擺上銳利的鮮紅色。
血?她流血了?右手怎麼還在滴血?
蔣巽鹄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他上前一步,顧不上自己要遮掩的東西,急切開口:“你的……手怎麼了?”
少女的表情有些怪異,盯了他半晌,“你……和人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