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臂粗壯而有力,少女就像是一條被壓在案闆上,任人刀俎的魚,掙紮不得。
滾燙而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回旋,熱氣争先恐後地鑽進她的耳廓,帶起一陣又一陣的麻癢。太近了,少女微微偏過了頭,但男人就像是有皮膚饑渴症般,側過臉緊跟着貼了上來。
“許屹!”眼下的動作親密過頭了,甚至比剛才的吻還讓她不自在。
“嗯?”男人連眼也不睜,懶洋洋地道:“又想罵我了?罵吧,随便你罵。”
她開口,正想說些什麼,可男人手上的力道忽然又加重了,勒得她有點痛,他貼近她耳邊,“趁我現在還剩了點理智,提醒你,别在一個喜歡你的男人懷裡亂動。”
少女僵直了身子。惡心,憤怒……數不清的情緒瞬間壓在了胸口,受制于人的感覺讓她想吐。
許絨螢微微擰眉,現在才意識到後背起了一層冷汗,裙子的衣料很薄,被汗液沾濕後就死死地黏在皮膚上,不留一絲縫隙,就像男人此刻的擁抱一樣。
潮濕,鈍痛,喘不過氣,她突然感覺很累,想現在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這就是你說的喜歡我?”少女木着臉看他,琥珀色的眼眸沒有一絲波瀾,語氣冷淡至極,“強迫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許屹怔愣片刻,下意識低頭去看她的表情,在看清少女眼中的厭煩後,不自覺地直起身,松開了對她的禁锢。
森冷的寒意侵襲全身,男人唇色慘白,方才還遊刃有餘的氣質如陽光直射下的水珠,很快不見了蹤影,他垂着頭,無力又絕望,“那你要我怎麼辦?”
“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許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無論我怎麼做都打動不了。”
男人眼睛瞪得老大,眼底泛紅,像是感知不到自己的疼痛般,用力扯拽着自己的頭發。
他已經瘋了。
許絨螢繃緊了心神,理智告訴她,現在不能再去挑釁許屹了,她低下頭,對男人的話不作回應,右手背在身後,慢慢地摸向門的把手。
“我也不想強迫你,可如果我不這樣做,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許屹擡手死死握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球布滿血絲,像是要泣血,“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要怎麼樣你才會愛我?”
“愛這種事……無論是誰都控制不了,我決定不了自己應該愛誰。”許絨螢說,“也……決定不了不該愛誰。”
許絨螢頓住了手,擡頭看他,忽然覺得兩個人同病相憐,都喜歡上了一個會讓自己痛苦的人,卻控制不了。幸運的是,現在的許屹對她的感情還遠沒有達到愛的程度,他是喜歡她,但更多的是占有欲,她能感受出來。
“而且,你應該誤會了自己的感情,我認為你現在對我的感情還稱不上是愛。”
“……為什麼你永遠都是這麼高高在上?”許屹放下了手,雙目死沉,“呵,我的感情在你眼裡就這麼低賤,你不接受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踩它一腳?”
“你難道就懂什麼是愛?”許屹不甘極了,到頭來,這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都要被她否認,他冷笑着,“如果你懂,蔣巽鹄怎麼會被你逼成那個樣子,像隻落魄的狗。”
“你說得沒錯,我不懂愛是什麼。”許絨螢眼睫一顫,随後擡頭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眼睛,“但我知道愛不是什麼。”
愛很複雜,就像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她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離開。許絨螢不知道她對蔣巽鹄的感情夠不夠得上是愛,但她知道在遭受他背叛的時候,誤以為他不喜歡自己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動過強迫人的心思。
既然不喜歡她,和她在一起一定很難受吧,所以蔣巽鹄,我放你走。
愛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怎麼會忍心讓他難受呢?
但我好不容易才放下的,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
許屹的表情有些錯愕,少女的語氣斬釘截鐵,倒是真讓他自我懷疑起來。
自小而大,從孤兒院到許家,他見過很多人,去了很多地方,經曆了很多事。在同齡人隻知道吃喝玩樂的時候,他就被扔進了公司曆練,一路摸爬滾打,如履薄冰,艱難地獨自前行。
最後,他終于登上了集團掌權人的位置,多年的夙願圓滿了。許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願望完成後,自己會是什麼反應,會笑得停不下來嗎?還是會自鳴得意得不行呢?
可是什麼也沒有。原以為會被填滿的心仍然空落落的。他想了這麼多年,念了這麼多年的夢想完成了,可……然後呢?
他之後該去幹什麼?
一晃眼,他已經二十八了,人生過去了三分之一,可他卻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活得可以說是非常失敗了。他曾無數次地站在落地窗前觀察街上的人群,沙丁魚般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機械的信号燈,不斷聚散又合攏,十幾年如一日不曾改變,他偶爾會好奇,他們也和他一樣嗎?
做着不知道為什麼而做的工作,如同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地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