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許絨螢掏出用來裝高跟鞋的盒子,俯下身,動作僵硬幾秒,她擡頭看着他,猶豫開口,“對了,你……介意我在你車上換鞋嗎?”
男人沒有回話,車廂内安靜得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許絨螢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盒子塞回袋子裡,“那我下車找個凳子,你先進去吧,不用……”
“不介意。”拇指摁住鎖舌,唰的一聲,安全帶彈開了,許屹拉開車門,下了車,“我在外面等你。”
“謝……”
還沒等她說完,嘭的一聲,車門合上了。
車窗用的是單向玻璃,從車裡可以清晰地看見窗外發生了什麼。
她看見男人下了車後,先是繞着車走了半圈。他單手插着兜,步子邁得很慢,像不知道該去哪似的,每走一步都會停很久。
最後,許屹如同某種趨光的生物般,在唯一的照明燈下站定。
他看着不太高興。
不過,這和她沒什麼關系。
許絨螢收回視線,低頭換好了鞋。
她很久沒穿過這麼高的鞋了。腳後跟被擡高,壓力幾乎都集中在了前腳掌,重心前傾沒有依托的感覺讓她有些不安。
少女蹙着眉,拎起裙擺,另一隻手扶着車門,小心翼翼地向前踏了一步。
呼,還好。
不算太難。
走一走就習慣了,她試探地邁出了第二步。
身前投下一抹陰影,一隻蒼白的大手在她面前攤開。
非常漂亮的一隻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的血管清晰可見,如同雕塑般精緻優美。可惜手上的繭太厚了,硬生生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尤其是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厚厚的一層裹着,像是某種鱗片動物蛻皮時的外殼。
停車場的光線很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那隻手在輕輕地顫抖。
許絨螢沿着手臂向上看去,是許屹。
他這是打算扶她嗎?許絨螢有些驚訝,許屹什麼時候這麼紳士了?
“還走不走?”極為不耐煩的語氣,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就你這龜爬的速度,等走到會場,别人早就結束了。”
許絨螢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有這麼誇張嗎?
她洩憤地似的将手砸進他的手心,啪的一聲,非常響亮。
停車場内十分安靜,這聲響如同滾雷般洪亮,許絨螢也被吓了一跳,驚愕地擡頭瞟了他一眼。
許屹怎麼躲都不躲?
她擡起手,去看男人的掌心。呃……他的手心好像被她給拍紅了。
許絨螢略帶心虛地将男人的大掌翻了個面,拽住。許屹的個子很高,手也很大,她根本握不住,隻能勉強抓住他的四根手指。
她繃直了嘴角,若無其事地催促道:“我們趕緊走吧,不然一會兒遲到了。”
許屹啞然失笑,她還是這樣,一心虛,話就會變多。
許屹控制着自己的步幅,自覺地配合着穿着魚尾裙而邁不開腿的少女。
和許絨螢“作對”了這麼多年,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幹什麼。不過,就她那細胳膊細腿,能有多大力?
果不其然,少女伸手拍了他一下。
許屹挑了挑眉,這次居然沒有踹他。他瞟了一眼少女腳上套着的鞋,估計是高跟鞋還穿不習慣吧。
視線向上,落在少女柔軟的發頂,她像是怕被追究似的,隻悶着頭向前走,腳下倒騰得很快,不過礙于裙擺收得很窄,挪動的速度不盡人意。
看着少女額頭急出的汗滴,男人勾起唇角,倒真像是一條被困在岸上的美人魚。
裹着厚繭的指尖感官向來遲鈍,但此刻傳來的觸感卻格外清晰,柔軟微涼的肌膚如同一片輕柔的羽毛,緩緩在指腹磨蹭。
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讓許屹有些緊張,他輕咳一聲,收回亂跑的思緒,扶着她向電梯口走去。
“叮——”
電梯門向兩側打開。
會場内的暖光沿着兩側開啟的縫隙逐漸侵入,人聲和熱浪也一齊湧了進來。
一顆顆頭齊刷刷地向這邊看來,不同的臉上都堆着相似的假笑。
許絨螢飛快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恍惚。面前的情景曾無數次地出現在她的過去。熟悉得讓她反胃,許絨螢後腿半步,忽然謀生了退意。
腰後靠上一隻大掌,抵住了她後腿的步伐。
裸露在外的背部肌膚毫無遮擋地和男人伸出的手貼上了,燙得她一激靈。
許絨螢下意識擡起頭看向始作俑者。
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過于暧昧的動作,立刻放下了手。唇瓣抿得很緊,他低頭湊近,語氣有些不自在,“你……站累了?”
許絨螢搖了搖頭。
男人直起腰,右手握拳置于腹前,對着她晃了晃空蕩蕩的臂彎,低聲道:“不想在别人面前丢人就扶着,等會兒我可沒有多餘的手來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