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後,他心血來潮去了醫院,探望受傷的車手。
“恢複得怎麼樣?”
纏着滿身繃帶的車手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已經差不多了,謝謝許總關心。”
“你後續還會來俱樂部嗎?”
“當然會了!”男人激動地坐了起來,“許總您放心,我真的沒事了,這點小傷影響不了我的。”
“我是說,你的女朋友還會支持你來嗎?”許屹淡淡開口。
“她其實一直都不是很支持,覺得這個太危險了。但我告訴她我喜歡,她也就不情不願地默許了。”提及女朋友,男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這次我還不争氣地受了傷,她擔心得不行,不過我回頭好好勸一勸她,我相信她會支持我的。”
“你就這麼喜歡街車?”許屹說,“不怕女朋友跑了?”
“她不會的。”男人目光堅定,“其實,我也不是多麼喜歡街車,但這個賺錢,我不想讓她跟着我吃苦。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讓她過上好日子。”
“而且……”男人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每次在賽場上看到她為我加油,擔心的樣子,我都非常開心。”
“有她在身邊,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是一個人在比賽。”
男人臉上的笑容燦爛得有些礙眼,許屹微微颔首,站起身,打算離開,“祝你早日康複。”
醫院的長廊幽靜又清冷,呼吸間都是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一個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金屬制的椅子常年冰冷刺骨,許屹低頭看了眼表,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隻知道,他想通了一些事。
為什麼他每次結束飙車後,都會率先摘下頭盔,環視一圈周圍。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般,固執地重複這個動作。
但現在,他好像知道了。
正如那位醫生所說的,“你在等一個能夠幫助你,挽救你的人。”
在無數次一頭沖向死亡邊界的時候,他渴望有人能出來拽住他。
可那個人在哪呢?
許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許絨螢。
雖然兩個人的關系一直很僵硬,但許屹莫名堅定,那個人就是她。
也許是她抛給他的那顆橘子,也許是她塞進他嘴裡的那塊桂花糕,他總感覺她是特别的。
是啊,除了她還能是誰呢?
那段瘋狂的日子,在所有人都鄙棄他時,她對他友善了不少,但隻是友善還不夠,友善不夠……他想要人能夠拉住他,就像那個目睹男朋友受傷的女人一般,不顧所有人的阻撓,頂着所有人詫異的目光,瘋狂又堅定地奔向他。
他想要一個這樣的人陪着他,拯救他。
回憶到此為止,許屹擡起頭,眨了好幾下眼睛,吐出口氣,思緒回到無力的現實,他的雙手空蕩蕩的。
許屹擡眼從車内的後視鏡裡窺探着少女的側影。
可怎麼讓一個人愛他呢?他不知道。
活了二十多年,他好像唯一擅長的就是制造痛苦。
他需要痛苦,因為他更熟悉它。
他需要痛苦,因為這會引起她的關注。
可就像醫生所說的,痛苦隻會讓人想要逃避。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他。
明明需要對方卻把人推開,明明知道自己會後悔,卻仍然選擇這樣去做,眼睜睜看着自己搞砸一切,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沒人會喜歡這樣的他。
許絨螢眯縫着眼睛,已經困得快睡着了。
沒辦法,許屹開得太穩了,車内是個密閉的空間,暖風空調安靜地吹着,窗外的光線又昏暗,在這樣的環境下,真的很難不睡着。
忽然,耳邊響起刺耳的刮擦聲,身下的車倏地停住,許絨螢剛睜開眼睛就順着慣性向前座撲去,好在安全帶系得緊,又将她攏了回來。
許絨螢跌回椅背,手上将安全帶拽得很緊,她疑惑地擡眼,向垂着頭的男人看去。
他的情緒不太對勁。
許屹雙手攥緊方向盤,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壓制住情緒帶起的顫音,“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