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視線炙熱無比,如同一捧窒悶的餘燼,死灰中又透着點光。
“你……”許絨螢眉心擰成一團,“你是說,你之所以處處針對我,和我作對,都隻是為了讓我注意到你?”
許屹垂下頭,沒再回話,像是默認了。
“呵,許屹,你說這個你自己信嗎?”許絨螢冷笑着,腦内混沌一團,她不太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明明不久前才決定要放下過去,向前看。
但在得知那段對于自己來說無比沉痛的經曆,僅僅隻是因為一個“誤會”時,一種拳頭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席卷全身,她不可抑制地憤怒了。
“許屹,你想表達什麼?”許絨螢“噌”地一下站起了身,垂眼俯視着他,“都是因為我無視你,你才會對我那麼惡劣,所以都是我活該是嗎?”
“不,不是……”男人慌了神。
“那你對着我說這些幹什麼?”少女厲聲打斷了他,嘴角勾起一個譏诮的弧度,“該不會是希望我理解你吧?”
向秦香告密,派人來接近她,監視她,挑釁她,陷害她……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他不想被她無視?
太劣質的借口。
夜風如同銳利的玻璃碎片,輕而易舉地便将裸露在外的肌膚劃傷。
許絨螢裹緊了風衣,将雙手揣進兜裡,擡腳走到一旁的路燈下,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胸口起伏不斷,呼出的氣體化作一團白霧,又被路燈暈染成桔色。
“對不起。”男人擡起了頭,淺藍的眼底劃過一抹水光,他注視着少女的背影,喃喃道:“我隻是,我隻是現在才看清自己想要什麼。”
許屹努力壓制住自己的哽咽。
他哭了?這可真稀奇。許絨螢忍耐住回頭的沖動,低頭盯着腳尖。
“以前做的事,我真的,真的很後悔。”許屹道:“也很想對你說一句。”
男人也跟着站起了身,眼角泛着些微的紅暈,钴藍色的眼裡含着淚光,“對不起。”
“抱歉,這句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某條神經被撥動了一下,她好像聽見了什麼東西碎裂開的聲音。
“就算……你這麼說。”她側過頭,分給了他幾分餘光,諷刺道:“我也不可能會原諒你。”
“沒關系。”許屹說,“我沒想過你能原諒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去彌補我過去犯下的錯。”
“對不起,之前讓你那麼痛苦。”
許絨螢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濃郁的酒氣因着男人的靠近而格外清晰。
少女眉心微微擰着,鼻腔酸得像是要掉眼淚,她連忙轉過身,不想讓男人看見她這幅模樣。
許屹向她道歉了。
原來,他也知道她之前過得有多痛苦。
一陣秋風吹過,臉上的皮膚又濕又冷,許絨螢擡手輕輕蹭過下巴,原來她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她咬住嘴唇,拔掉那些肆意瘋長的動容,吸了吸鼻子,語氣冷硬,“好了,許屹,别再說了。”
“我再說最後一句可以嗎?就一句。”
少女沉默着,許屹知道這代表她同意了。
“我想告訴你,無論以後我為你做什麼,你都不需要覺得虧欠我。”
如同承諾般鄭重的語氣。
垂在身側的手指一縮,少女鴉羽般的睫毛顫抖着。
許屹說,“因為你從來都不欠我什麼,反而是我欠你太多。”
少女身形搖晃了一下,她在風中轉過了身,狂亂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漆黑的發絲如同一張薄脆的面具,半掩住她的臉龐。
許屹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猜不出她現在在想什麼。
“許屹,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到此為止。”少女嘴唇顫動着,“至于你的道歉,我聽見了。”
許屹心下一喜,眼裡浮現點點期待。
“但我不會接受。”
少女微冷的語調比夜風還要鋒利幾分。
“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
許屹顫巍巍地站起了身,站直那一刻,膝蓋發軟,他踉跄了一下,嗓子如同缺少了某個重要零件,無法運作。
“還有你所說的合作……”
像是害怕這唯一的聯系斷掉般,許屹扯着嗓子道:“如果現在放棄,會對我們造成很大的損失。”
“我沒想現在放棄。”許絨螢擡眼看着他,擰着眉,“你就不能聽我說完嗎?”
許屹連忙閉上了嘴。
“合作就隻是合作,不摻雜任何别的東西,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許絨螢頓了頓,“這點,你能做到嗎?”
“……能。”男人喉結滾動,“我能。”
“那很好。”少女腳尖一轉,和他一起并排站在街邊,不再看他,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風中飄來,“祝我們合作愉快。”
兩人都不再出聲。
“嗡——”
手機振動聲破開僅存的甯靜,許絨螢掏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上出現的名字,點了接通,“喂?請問是趙助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