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後,許絨螢便不再像以前一樣無視他,偶爾也會和他說上幾句話,不過也不多,大概也就一天一兩句的樣子。
“我發現你最近的心情似乎很好。”老師笑着看他,“發生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許屹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嘴硬道:“沒有啊。”
他最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許志國無視他,秦香憎恨他,隻有許絨螢……
不可能!許屹眨了一下眼睛,難道他的快樂就這麼廉價,就因為她那施舍般的幾句話,他就開心成這樣?
此時,窗外應景般地傳來一陣笑聲,輕輕柔柔的,像是春天的柳絮,撓得人心頭發癢,他的注意力又開始渙散了。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吧。”老師戲谑着他,“我看你的心也已經飛遠了。”
“好。”許屹站起身,禮貌地微微躬身,“謝謝老師。”
老師出門後,許屹便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粉般,迫不及待地飄向窗台。
花園裡是每周六都會上演的情形,四個年齡相仿的小孩圍在一起,嬉笑打鬧,你追我趕。在他看來,格外幼稚,卻仿佛有什麼特别的魔力,吸引着他。
視線穿過飛舞底雪花,落在了唯一的一個女孩身上。
許絨螢今天紮着一個花苞頭,和他第一次見面時的穿着一樣,一條白色的羊絨裙。乍一眼看去,如果不是那頭純黑的頭發,簡直像是要被埋在雪裡的羊羔。
一樣的穿着,一樣的臉龐,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女孩笑得很開心,圓圓的貓眼彎成月牙,在冬季稀薄的陽光下,亮得如同懸在枝頭的一滴松樹脂,澄澈又瑩潤。
讓人移不開眼。
可笑容卻不是對着他的,她從來沒對他這樣笑過。
許屹攥緊了手,眼神逐漸黑沉,要是……她隻對他這樣笑就好了。
男孩觸電般地繃直了肩,像是被拔掉電源的機器人僵直在原地,他怎麼會這樣想?
“許絨螢。”男孩甩了甩頭上的雪,“你又搞偷襲!”
女孩挑了挑眉,理不直氣也壯地回道:“怎麼啦?”
“你别跑!”
男孩和女孩繞着院裡唯一一顆大樹互相追逐着。女孩跑得有些急,紮好的頭發都跑散了,嘴裡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化成一團團白霧。
柔軟溫順,潔白可愛,更像羊羔了。
許屹的瞳孔拉長凝滞,像是看到獵物的食肉動物,好想要。不管是柔弱脆弱的外表,還是溫暖明亮的笑容,他都好想要。
她是他的妹妹,妹妹就該依靠哥哥,不是嗎?
男孩眨了一下眼睛,瞬間,無數個計劃如同埋伏已久的鳄魚,陰森森地浮出水面。
對于早熟且大了他們足足五歲的許屹來說,挑撥離間一群小孩,不過是兩句話的事。
他隻是在“偶然”撞見那幫小孩時,提了幾句女孩在背後是如何評價他們的,事情便朝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了。
“大小姐竟然願意和我們一起玩?”稚嫩的童聲一陰陽怪氣起來,就顯得尤為刺耳。
這個年紀的孩子,完全不會對自己的感情加以掩飾,惡意和喜愛都表現得更為直白,純粹。
“你們,為什麼突然……”女孩似乎很疑惑,聲音也跟着發起抖來。
“以後别來找我們了!”男孩哼了一聲,“我們都不想和你玩了。”
“為……”不甘的話語戛然而止,隻是短短的幾秒後,女孩的聲音便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好啊,那你們現在就離開我家。”
“哼!你果然是這樣的人!從現在開始,我們絕交!”
天空飄着小雪,海市的冬天向來蕭瑟,像是什麼禮節隆重的儀式,目之所及,都被染成一片蒼白。
等許屹下樓時,許絨螢正靠在樹下發呆,雖然有樹蔭遮擋,但雪花太碎太密,還是穿過枝葉的縫隙落在了她的頭頂,薄薄的一層。
女孩木着一張臉,如同被剪去翅膀的小鳥,無助又彷徨。
許屹上前幾步,在她身邊盤腿坐了下來,扮演起了一個溫柔大哥哥,他勾起唇角,柔和了語氣,“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女孩沒有回應。
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你……”
“他們都走了。”女孩平靜地回道,“應該是讨厭我了。”
他明知故問,“為什麼?你們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讨厭你呢?”
“讨厭一個人又不需要理由。”女孩扶着樹幹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雪,無所謂道:“世界上又不是隻有他們幾個人,我可以再去找别的朋友。”
“那……我可以嗎?”許屹輕輕拽住女孩的袖口,“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我保證,隻做你一個人的朋友,除非你讨厭我了。”他收緊五指,看向女孩的眼睛,“否則,我不會離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