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瞪圓了眼睛也有些驚訝,第一次開了口,聲音聽起來像是咬了一口夏日的冰棍,清甜無比,“……抱歉。”
“沒……”沒關系。
“道什麼歉!”秦香的吼聲打斷了他的對話,“真以為自己是大少爺?砸一下都受不了?”
“行了!”許志國皺緊了眉,冷聲道:“在孩子面前發什麼瘋!”
他起身走到歇斯底裡的女人身旁,壓低了聲音,暗暗威脅道:“不想給秦家惹麻煩,就給我安分點!”
說完後,他沒管秦香是什麼反應,對一旁的傭人吩咐道:“上菜吧。”
四個人依次坐在了餐桌的兩側,泾渭分明。
“絨絨。”許志國喊道。
“嗯?”女孩握着筷子擡起了頭。
許志國挑了挑眉,倒是對她這幅渾不在意的模樣很滿意,畢竟他可沒有哄孩子的耐心,了。
許志國道:“他叫許屹,以後就是你的哥哥了。”
“嗯。”女孩淡淡地側過頭,瞥了他一眼,秀氣的臉龐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平靜地應聲道:“我知道了。”
許屹攥緊了筷子,忽然有一種被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的難堪。女孩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對他排斥,鄙夷,她根本,根本……就不在意他。
他好像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自踏入這棟房子内,除了女孩意外砸到他後的道歉,沒有人主動開口和他說過一句話。
一時間,沒有人再出聲,屋内隻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聲。
許屹低眉垂眼,隻挑着面前的幾盤菜吃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他意外地擡頭,秦香給他盛了一碗湯。
方才還對他橫眉冷對,厭惡至極的秦香向他推過來一碗湯,笑得慈祥,“怎麼光顧着低頭吃菜,來,喝點湯。”
許屹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嘶。”好燙,身體的反應機制率先作出反應,他縮回了手。
“怎麼?”秦香瞬間黑了臉,語調陰陽怪氣,“看不上?”
“沒……沒有。”許屹略帶慌張地解釋道:“是太燙了。”
“哪裡燙了。”秦香挑起一邊眉,精明的眼睛微眯,“你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估計不懂,這湯就要趁熱喝。”
話語裡的輕蔑銳利得刺人。
許屹下意識看向桌上唯一一個還算熟悉的人——許志國,眼神無助極了。
可許志國卻彎着嘴唇,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甚至還火上澆油道:“她第一次給你盛湯,不喝嗎?”
“喝……”許屹忍着指尖的灼痛感,低聲回道:“我喝。”
湯碗裡乳白的液體搖搖晃晃,艱難地保持着平衡,他的手指繃得很緊,一半是因為痛,一半是因為害怕。
忽地,手肘被人推了一下。
脆弱的湯碗失去平衡,攜着滾燙的液體落在了地上,伴随着一陣清脆的響聲,變成了一堆碎片。
“抱歉。”
許屹錯愕地側頭,看向身旁的女孩,她繃着一張臉,眉心有個小窩,看着并沒有多抱歉。
她……這是在幫他嗎?
桌上的氣氛霎時間又靜了下來。
“呵。”許志國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哼笑了幾聲,“絨絨今天怎麼毛手毛腳的?”
許絨螢抿了口熱茶,“可能是因為今天在門口等得太久,手被凍僵了。”
等在門口?什麼意思?她們早就到了卻一直不進來嗎?
秦香愣滞了半晌,擡眼惡狠狠地瞪着女孩,嘴角僵硬地擠了個笑,“絨絨,你胡說什麼呢。”
“秦香。”許志國放下筷子,眉眼間像是蘊着風暴,他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下怒火,“等會兒吃完飯來書房。”
“哎,好。”秦香打了個寒碜,“好。”
仇恨的視線不再執着地黏在他身上,肩膀仿佛卸去重擔,渾身一輕。
秦香的怨恨并沒有憑空消失,而是轉移到了那個悶頭吃飯的女孩頭上。
許屹看不懂三人的眉眼官司,在陌生的環境裡也不敢多做什麼,便也學着少女安靜用餐。
飯後,許志國孤身一人上了二樓。許志國一走,秦香便立刻跟着起身,路過他時還白了他一眼,她繞過餐桌拽着女孩的手臂,登登登地上了樓。
徒留許屹無措地坐在原地。
一旁的傭人應該是得了許志國的指示,率先出聲打破了尴尬,“少爺,您跟我來吧,許董已經把您的房間給安排好了。”
“嗯。”
傭人帶着他上了二樓,他擡手示意,“您的房間就在前面盡頭左邊,您是自己過去,還是我帶您過去?”
“我自己過去就好。”
走廊上鋪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一種塌陷感,像是在柔軟的草坪上行走。牆壁兩側嵌着水晶壁燈,此刻正瑩瑩地發着光。
可惜光芒很暗淡,隻能勉強照亮腳下一段路。
“許絨螢!”
灰暗中炸出一道尖利的女聲。
是今晚刁難他的人,秦香。
“你存心讓我難堪是不是!”
凄厲的聲音像是劃過天空的一道閃電,蒼白的安靜。
“不是。”女孩言簡意赅地回答:“我手真的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