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果然如他所料地被打動了。
和許絨螢相處的這段時日裡,就像是馴服一隻高傲的小貓。
初見時,她對他極為冷淡不屑,後來便會偶爾遞給他幾個眼神,再後來,甚至會主動對他袒露柔軟的肚皮。
看似倔強冷酷又強硬的外殼下,原來包裹着一顆柔軟又熾熱的真心。
一旦對人卸下心防,她就會變得毫無保留,堅定又赤誠。
“你的眼睛很漂亮,像天空。”
她會這樣直白地誇贊他那雙不被人喜愛的眼睛。
“頭發也很好看,顔色像糖炒栗子。”
“你的媽媽不是不讓你和我玩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上次你隻是順手幫了我,就被她關了三天禁閉。”
“我偷偷的來不就行了?”女孩學着他的動作,趴在了欄杆上,語氣毫不在意,“再說了,關禁閉就關禁閉吧,我早就習慣了。”
她在他和母親之間選擇了他。
許屹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在想什麼,隻記得那天的雪下得很大,雪片被風攪碎,他一張嘴,細碎的雪就會鑽進他的嘴裡,嘗起來是甜的。
可再後來,故事就偏離了他的劇本,欲,望化身伊甸園的毒蛇,在他耳邊不停誘惑。
他做了一件後悔終生的事,他将許絨螢和他來往的事透露給了秦香。
在他的預想裡,女孩頂多會被關幾天禁閉,可誰知道,那個時候秦香的病情已經不受控制,得知這件事後,竟然兇殘得将女孩打暈了過去。
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許絨螢時,他徹底慌了。
什麼錢啊,繼承權啊,都被抛在腦後了,他隻想幫她。
可有時,命運就如此地愛開玩笑,在他最不在乎結果的時候,他卻得到了曾經想要的最好結果。
他“救”了許絨螢以後,許志國不再無視他,秦香不再針對他,許家的傭人也開始尊重他。
可他最在乎的人卻開始疏遠他。
他最喜歡的妹妹開始讨厭他了。
“你為什麼一直躲着我?”許屹好不容易堵住了女孩。
女孩隻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得驚人,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不,比那個時候還要冷淡。
“許屹,你很讨厭我吧。”
“什麼意思?”
“能不能别再裝了?這又沒人。”女孩握緊了身側的拳頭,歪着頭,眸光閃爍,“難道你是在怕我報複?呵,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讨厭我的人多了去了,你還排不上号。”
女孩長大了,出落得更加漂亮,不再像小時候那般冷硬尖銳。她變得沉默寡言,如同躺在精美禮盒裡的人偶般,一點一點蒼白了下去。
唯獨在他故意惹她生氣後,那瓷白的肌膚上才會浮現出幾根血管,像是一尊雕塑忽然有了生命。
雖然那個時候,她說的話幾乎都在罵他,但總比一個字都不說要好。
而且,他很喜歡這樣,因為能看到女孩這樣獨一無二的一面的人隻有他。
在家裡時冷漠高貴,沉默寡言的大小姐,隻會對着他一個人發火,有時,甚至會毫無形象地沖他大吼大叫。
許屹對此很滿意,也希望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可是……當他看到少女對着那沒用的小白臉,展露出溫暖又明媚的笑容時,他忽然就不再滿足了。
内心像是被戳破了一個洞,怎麼裝都裝不滿。
他想要……她也能對自己這樣笑。
不是對着朋友的笑,也不是客套疏離的假笑,是女人對着愛慕的男人時才會展露的笑。
那一刻,他才看清了自己,原來……他喜歡許絨螢,他愛着這個做了他十三年“親妹妹”的女孩。
可是,愛好可怕。
他曾經親眼目睹過,沉浸在愛情裡的母親是怎樣的下場。愛可以腐蝕理智,把一個正常人扭曲成瘋子。
于是在意識到自己的愛意之前,防衛機制便開始了工作,愛意經過修飾打磨,塗抹改色送到了他的面前。
膽怯蒙蔽雙眼,他害怕自己再重蹈母親的覆轍,便立刻将那面目全非的“愛”判定為一種名叫“嫉妒”的東西。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原來他不是嫉妒她,他是愛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他原諒母親了,因為他也瘋狂地陷入了一段注定沒有回應的感情。
許屹眨了一下眼睛,玻璃外五顔六色的霓虹燈不斷虛化,最後幻化成了一片燈的海洋。
時隔多年,他再次看向她,直面着自己的内心,“我……從來沒把你當妹妹。”
許絨螢一愣,她早就知道許屹看她不順眼,卻沒想到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讨厭她。
“那你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