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諧的說笑聲像是被無形的手驟然掐斷。
許絨螢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擡起了頭,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昏黃的路燈下,煙霧缭繞,濃厚的霧将光線氤氲得朦胧又夢幻,男人的面孔隐在其後模糊不清。
猩紅的一點驟然亮起又黯淡,像是給霧織成的布燙了一個洞。
許絨螢停下腳步,不自覺被男人腳邊滿地的煙頭吸引了注意。
這……許屹他到底抽了多少根啊?
殷紅的一點落入地面,被男人踩滅。許屹撥開白色的煙霧,優雅起身,不急不緩地朝她走去,皮鞋磕碰在青石闆路,一聲又一聲的清響在巷子裡回蕩,像是不斷減少着的倒計時。
也許是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男人背着光,氣勢洶洶地像是要找她勾魂索命的黑白無常。
許絨螢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擡手捏住了身旁人的袖口。
注意到少女像是害怕的動作,蔣巽鹄将她的手整個裹住,捏了捏,柔聲安慰道:“别怕。”
“我才沒怕。”少女鼓着嘴,極為不服氣,但卻沒有一絲一毫要收回手的意思,反而擰着手腕,和他十指相扣。
蔣巽鹄低低地笑出了聲。
“笑什麼笑!”許絨螢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在兩人說笑打鬧間,許屹已經走到了巷口,在離他們隻有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許絨螢。”他單手插兜,掀起眼皮看她,“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許絨螢皺緊了眉,對男人的語氣極為不滿,她擡起了頭,開口正要怒斥,“你……”
她看清了男人落魄至極的面容。
往日梳理整齊,用發膠固定好的的額發散落開來,像是被人用手洩憤般地狠狠拽扯過,四處亂翹。而那雙深邃蒼藍的眼睛如同褪了色,空洞得有些可怕。
瞥見男人黑沉疲憊的臉色,許絨螢忽然忘記了自己剛才要說些什麼。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拽緊蔣巽鹄的手,不打算再去計較許屹剛才的無禮,擡腳繞開他。
與男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小臂卻被一隻大手拽住,緊接着,那像是被煙熏啞了的聲音傳了過來,“跟我回去。”
“我不。”許絨螢立刻回道。
許屹像是完全沒聽見她的拒絕,隻一味地将她向自己的方向扯着,口中振振有詞,像是在賭氣,“你不是想過生日嗎?走,我陪你過生日。”
“誰要你陪了!”許屹的力氣極大,攥得她胳膊生疼,許絨螢也忍不住動了氣,伸手掰着他的手指,朝他吼道:“你松手!”
蔣巽鹄伸手嵌住男人的手臂,黑瞳一片森冷,他客氣又冷漠地道:“你沒聽見嗎?她說她不願意跟你回去。”
“你算什麼東西?”許屹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分給他,“這有你說話的份嗎?”
“許屹!”聽到男朋友被這樣貶低,許絨螢也怒了,奮力掙開他的手,而後狠狠踩在了他一腳,厲聲道:“我說了我不回去!”
“你生日不和家人一起過。”許屹擡手指着蔣巽鹄,“就和外面這個野男人一起過?”
野男人?
他都在說些什麼啊?
“你有病啊!”
“我有病?”許屹徹底怒了,咬着牙,“我确實有病。”
如果沒病,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明明知道她有多讨厭他,還是會不要臉地貼上去任由她羞辱。
垂在身側的手指痙攣般抖個不停,許屹不動聲色地将手背在身後,視線落在少女的臉,又下移至兩人交握的手上。
腹部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有些反胃。
他忽然有些不敢去深思,這些異常舉動背後的動機。
男人說完後,便以一種極快的頻率眨着眼睛,視線飄忽。
呃,許屹這麼一回答,倒是輪到許絨螢懵了,這個時候她該說些什麼?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許屹本來就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聽了這話,不更得發瘋?
算了,他在她面前情緒一直都不太穩定,生氣更是常有的事,經過這麼多年的被迫相處,她早就知道該怎麼去應對。
無視就好,反正過一段時間他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