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巽鹄……”許絨螢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問出了那個盤亘在她心中很久的問題,“你……是不是想和我複合?”
男人凝固在了原地,垂頭不語,如同一座永遠也不會開口說話的雕像。
她一直都很努力地避免着和蔣巽鹄産生工作以外的接觸。
對她來說,他可以是客戶,可以是陌生人,可以是合作夥伴,卻唯獨不可能是朋友。
之前的幾次接觸下來,雖然蔣巽鹄的行為已經有了越界的嫌疑,但确實沒有做什麼實質性的舉動。
她也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便裝作不知道,和往常一樣和他相處。
但從他拒絕她提出的終身香薰,而選擇了能另一個能和她見面的廉價選項時,她按耐下來的懷疑又開始活躍起來。
今天他這詭異的情緒,暧昧的話語,莫名其妙的眼淚,都讓許絨螢有些不安。
她不懂迂回委婉的試探,也不懂反複無常的人心,索性便直接開口問了。
“蔣巽鹄,你是不是還想和我複合?”
蔣巽鹄其實知道,現在自己該怎麼做才是最優解。
他應該先佯裝驚訝,然後溫和地否認,最後道歉,“很抱歉讓你誤會了,以後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的。”
但也許是過敏的原因,大腦像是一鍋燒糊的白粥,粘稠焦爛,視野邊緣開始虛化,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盯着面前的少女。
“嗯。”他聽見自己這樣回答道,“我想。”
許絨螢忽然有些想笑,蔣巽鹄還是一如既往的坦誠,問什麼就答什麼。
如今好像人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人設”在身上,一個坦蕩真誠的人真的很罕見。
這樣的人她很喜歡,可惜他是蔣巽鹄。
她眨了一下有些酸澀的眼睛,毫不猶豫地回複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永遠也不可能。”
少女眼神堅定,語氣果斷,不留一絲餘地。
男人雙眼通紅,像是仍不死心,漆黑的眼底閃着淚光,“四年前的事,我可以解釋給你聽的。那些話,我說的那些傷害你的話不是真心的。”
許絨螢硬下心腸,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有苦衷,你的奶奶生病了,需要很大一筆錢,我能理解,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會那樣做。”
蔣巽鹄一愣,連忙道:“不是這樣的。”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蔣巽鹄。”許絨螢冷下了臉,“我知道你因為許屹開出的條件而騙了我,這就足夠了。”
以欺騙開始的關系,後面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男人怔在原地,幹燥泛白的嘴唇翕動着,聲帶好似被扯掉,空氣順着喉嚨湧進空落落的身體裡,他隐約聞到了血液的腥甜味。
他想要告訴她,他接近她不隻是因為許屹的命令,最重要的是因為他喜歡她,很早很早就喜歡她了。
他想說那些話不是他的真心話,他喜歡她的怪脾氣,喜歡得不得了。
無數的話語湧到嘴邊,他想解釋,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原來她介意的是他别有用心的開端。
他能怎麼解釋,他騙了她是闆上釘釘的事實。
更何況,他有苦衷,難道她就不無辜了嗎?
面前的男人失魂落魄,仿佛褪去顔料的石膏蒼白頹靡,許絨螢收回視線,站起身,“很感謝你對工作室的宣傳,既然我提議的終身香薰你不喜歡,明天我會把錢全部退給你,以後,我們就不用再見面了。”
蔣巽鹄愕然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就這樣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你……”他的語氣有些哽咽,“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殘忍?她對他?
許絨螢蹙起了眉心,忍不住駁斥道:“這段關系裡,别有用心的一直是你。”
男人身形微晃,精緻的桃花眼被水霧蒙住,額發散亂,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許絨螢歎了一口氣,看在他救了工作室的份上……
“你也不用這麼難過。人總是對得不到的念念不忘,其實得到了以後,會發現也就是那麼回事。”
她說,“你也許隻是不甘心罷了,更何況,已經四年了,我變了很多,你說你想要複合,但你真的了解現在的我是什麼樣嗎?”
許絨螢垂眼,目光掠過狼藉的餐桌,“你甚至,連四年前的我都不了解。”
蔣巽鹄攥緊了垂在身側的右手,“那是因為……你從來沒在我面前展露過真正的自己。”
他在怪她?
許絨螢忽然有些生氣了,“那你呢?你敢摸着良心說,你就一點也沒有隐瞞嗎?”
男人又不吭聲了,隻呆愣地盯着桌面,露在外面的皮膚泛着不自然的紅。
蔣巽鹄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快要被蒸熟的蟹,一隻手在大腦裡翻攪,頭暈惡心,脆弱的胃被生冷的海鮮刺激,急性腸胃炎發作,一陣又一陣的絞痛。
他疼得有些意識不清了,“我的确隐瞞了你很多。”
他勉力擡眼看她,眼前的世界變成無數個模糊的色塊,“比如說,我其實對海鮮過敏。”
“嘭”的一聲,男人滑下沙發,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