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遲遲不出聲,像是笃定她會回應似的。
指尖用力到泛白,手機的金屬殼硌着掌心,磨得一陣麻痛。
四年未曾聽過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久違的無力感讓她有些恍神。
“許屹……”許絨熒閉上了眼睛,歎息道:“你想幹什麼?”
對面的男人像是完全沒聽出她的厭煩似的,優雅低啞的笑聲如電流般竄進她的耳廓,“你是什麼時候回國的?”
又是這樣,她不明白。
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經被逐出了許家,現在的她對他已經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為什麼他還要像以前一樣,連打電話都要戴上這樣一副好哥哥的面具。
況且,他似乎是失憶了。
四年前,逼迫她離開的人裡,他才是當之無愧的主謀,不是嗎?
“許屹,别再演了。”許絨熒冷冷地說:“我的行程,你早就一清二楚了,不是嗎?”
對面的人似乎被她這毫不掩飾的抗拒噎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絨絨,你應該是誤會了什麼,我沒有在監視你……”
隻聽了個開頭,許絨熒便不耐煩地直接打斷,“我知道,畢竟監視現在的我對你沒什麼好處。”
又是一陣沉默。
“我想要補償你。”
?
許絨熒輕嗤一聲,“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不知許屹是在裝傻,還是真的沒聽出她的諷刺,語氣格外笃定,“我知道……你還在怪我。”
?
這句話格外耳熟,許絨熒有些疑惑,在腦海裡回想着上次聽到這話時的情景。
見她沒有接話,許屹難掩喜悅,深吸一口氣,語氣憐惜,“這些年一個人在國外很辛苦吧。”
“别怕,往後我會照顧好你的,不管怎樣,你還是我的妹妹。”
?他在說什麼啊,她怎麼聽不太懂?
她和許屹認識了快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軟和的語氣,他該不會是在哄她吧……
一陣惡寒,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許屹。”她隐約猜到了他說的補償是什麼意思,義正言辭地拒絕,“我不需要你的補償,也不需要你的照顧。”
“那你需要什麼?”許屹連忙開口,像是生怕她拒絕似的,“我知道最近你的工作室資金出了問題,你想要錢嗎?”
不同頻的交流格外費勁。
許絨熒不明白他的腦回路是怎麼歪到那裡去的,對牛彈琴的無力感,讓她連說話都感到疲憊。
好累。
她深深吸了口氣,歎息道:“如果是那件事,四年前我就說過了,我從來都沒怪過你。”
不知為何,在聽到少女說不怪他的時候,許屹竟然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落空的茫然。
“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你從來都不聯系我,我們。”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許絨熒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覺得荒謬,“當初是你們迫不及待想要甩掉我的。”
說完,她便有些後悔,那句話聽着像極了埋怨。
“這應該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通話了。”
許絨熒掃了眼牆上的挂鐘,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
她沒興趣去深究,時隔四年他對她忽然反轉的态度,起身看向窗外。
夕陽将天邊染成一片金紅,幾隻飛鳥掠過天空,轉眼便沒了蹤影。
“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如果你一定要補償我的話。”許絨熒垂眼,樓下停着一輛車牌号極為眼熟的黑色轎車,冷下了臉,“那就請你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吧。”
視線穿過擋風玻璃,落在了駕駛座那個模糊的人影上,“最後,我祝你……步步高升。”
“我……”後悔了。
回應他的隻有電話被挂斷的嘟嘟聲。
車内的空調仍不知疲倦地運轉着,許屹枯坐在駕駛座垂眼看着手心的手機,像是在期待什麼。
過了不知多久,手機才大發慈悲地開始震動。
許屹按耐住心中不知名的期待,垂眼看向手機屏幕。
趙秘書。
又一次希望落空。
他将手機開了免提,扔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上身後仰,閉目靠在椅背上。
“喂?許總?”
“說。”
“您之前讓我去挖走許小姐工作室的投資人,到現在,已經有80%的人同意您開出的條件,同意撤資,不過……”
“不過什麼?”
趙秘書心驚膽戰地捧着手機,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不過,突然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投資人,出手特别大方,已經把斷掉的資金鍊給續上了。”
……
趙秘書擦了擦額頭的汗,如同在等待死刑判決的犯人,胸腔的心髒不顧他死活地跳着,撞得他肋骨生疼。
“是誰。”
“是蔣巽鹄。”趙秘書連忙說。
許屹猛地睜開眼,喃喃重複道:“蔣巽鹄。”
他冷笑一聲,又是蔣巽鹄。
“我知道了。”許屹腦中又閃現方才少女冷漠的語調,雙手環胸,嗤笑道:“拿了個獎,就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
趙秘書緊閉着嘴巴裝死,生怕殃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