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宜瑤本也有意與他結交,她現在是吳郡公主,雖然沒權力對吳郡的事務插手,但好歹也是吃起了吳郡交上來的糧。以此為契機和吳郡的宗族們打好關系,總是不虧的。
朱雲年紀和謝宜環相仿,還年輕得很,入仕沒幾年,不久前剛遷到東宮任職,謝宜瑤對他有點印象,前世他後來和謝容關系密切,是徹頭徹尾的太子黨。
說到謝容,小太子今年雖然才七歲,但已經有了不小的政治影響力。雖然他本人還遠遠沒能力監國理政,可他身邊聚集的這批人,已經可以說是群英荟萃。
這讓謝宜瑤很是羨慕,好在“群英”們比起看重謝容的早慧與孝心,更多的隻是看重他的太子身份而已。
當然,這些要把她府上的門檻都踏破的客人們,大都也是看重她的身份——以皇女身份封郡公主,甚至破格開府——而不是她本人。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陸淵就是那個例外。
從京口回來後,謝宜瑤曾到陸府拜訪過他,又因為有陸安的稱贊在,陸淵對這個初露峥嵘的帝王長女,可謂是青眼有加。
陸淵身為開國功臣,頗受謝況重用,但他沒有矜功恃寵,反倒謙卑自牧。
隻是陸淵一直想要建功立業,沒能參與先前的北伐,叫他十分不滿。
所以,他是想盡了辦法“提醒”皇帝,他要是再呆在京城,哪怕是再高的官職他都不樂意啦。他偏要到地方去,替主上管控重鎮。
這是一種危險的想法,很容易讓帝王疑心,但陸淵很是執拗,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陸淵宿衛宮禁,知道謝宜瑤經常進宮面聖,自然而然也想到了讓謝宜瑤去幫他說幾句話。
今天陸淵登門拜訪,除了道賀,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來的。
謝宜瑤很懂分寸,不怎麼在皇帝父親面前提起對地方人員調動的看法,但她的消息确實比這些大臣們都要靈通。
就比如說,之前謝沖的事牽連了許多人,連帶着豫州那邊也生了些亂子,還未完全了結。豫州轄下有大量前些年才從北燕手中搶回的領土,有種種疑難雜症未解,眼下暫且由謝況的一位堂弟權加監理,而刺史一職尚且空缺。
謝況是有意讓陸淵去擔任這個職務的。
可帝王的多疑讓謝況不得不百般思量。他固然和陸淵有極深的情誼,知曉他的忠心,但這份是對着謝況本人,而非皇帝的。
這放在别人身上或許可以說是天大的好處,可陸淵這樣的性格和手段,如果放任他在地方做大,待謝況百年之後,将來會不會對謝容有威脅?
想來想去,這事情短期内也就沒定不下來,陸淵更是不知情。而因為事涉太子,所以謝宜瑤幸運地知道了謝況的想法。
謝況不會想到,這會讓謝宜瑤白白撿了個便宜。
“陸将軍放心,”謝宜瑤氣定神閑道,“我會和陛下說的,豫州剛被收複,如今亂象叢生,如果不是陸将軍這樣有手腕的,又有誰能治理得好呢?”
陸淵并未高估謝宜瑤話語的分量,卻還是道:“那就麻煩殿下了。”
如此這般,吳郡公主府上雖然還沒有什麼公務要辦,卻已經有了這麼多來來去去的人,因着公主的身份,他們不太需要顧忌“攀炎附勢”“結黨營私”的嫌疑。
但這可累壞了謝宜瑤,别的不說,光是讓自己的臉上連着五六個時辰都挂着笑容,就已經夠吃力的了。
更别提這登門拜訪的可不隻男客,還有女客呢!故而還要留心着一些禮節上的事,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好在謝宜瑤現在有了更多掾屬,還都是名正言順的。
其中不僅有謝況為她擇的,也有她自己挑選的。像袁睦那樣為她做事,卻沒頭沒腦地挂在别的官署名下的,也能夠順理成章地成為她府上的官員。
謝宜瑤當然不會坐視這群人吃空饷,因此目前公主府大大小小的事務,大多時候還是交給旁人處置的,她本人隻要抽出時間和心思與訪客們交流就好。
況且朝野中起起伏伏,謝宜瑤這樣的空前絕後的公主固然夠破格,不過半個月,就不及一位剛升任的年輕黃門值得攀交了。
先前就連堆積着的各種公文書卷都無暇收拾,現在才終于可以休息片刻。
謝宜瑤優哉遊哉地在公主府裡頭喝着謝況新賜的茶,府上的記室來找她了。
這記室不是别人,正是黃妪的義子,黃玄。
之前謝宜瑤想引薦黃玄給皇帝,他拒絕了,然而時過境遷,他直接到了她手下做事,不能不說是很神奇。
黃玄帶來一份密信,他鄭重其事的樣子讓謝宜瑤很是在意。
“是蕭家剛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這蕭家指的是哪支蕭家,謝宜瑤心中倒是有兩個候選,她随手拿過案上的小刀,立即将信拆了。
信中除去那些客套話,隻表達了一個意思。
蕭令公過世了。
蕭凱位列三公,又有中書令的職務在身,手中實權幾何多少不說,地位總是高的。故而當年蕭凱出面,才能動搖謝況讓次女與蕭家子離婚的想法。
他一過世,朝中必然又要有些風波。
而蕭弦又必然要守孝服喪,暫且挂冠而去。
這下朝野中的蕭家人地位最高的,居然是謝況曾經認為“不成器”的蕭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