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直接說。”謝況雖然身在病中,屬于帝王的威嚴倒是不減分毫。
這内官看了眼謝宜瑤,見皇帝都沒意見,他一個單純傳信的,也不好開口說什麼,于是道:“是松陽侯……”
謝宜瑤瞬時明白為何這内官有些火急火燎的樣子了,松陽侯就是謝義遠,以她對謝義遠的了解,恐怕又是犯了什麼事,大臣們又不好定罪。
“松陽侯怎麼了?”
“有人狀告松陽侯壓良為賤、魚肉百姓,經查皆屬實,具體的罪狀都呈在這了。”
内官顫顫巍巍地遞上信紙,謝宜瑤做主接了過來。
“我來念給陛下聽吧。”
謝宜瑤正欲開口,卻被謝況打斷了:“沒事,這些事朕已經知道了。”
謝宜瑤有些呆住:“阿父早就知道了?”
“義遠那小子,知道紙包不住火,早就來和朕認罪了。”
“那阿父的意思是……”
“你去回話,就說好好安撫百姓,再罰他一年食祿就是。”
那内官得了口信,連忙稱是,回話去了。寝殿裡除了幾個沉默的宮人,又隻剩下謝宜瑤和謝況。
謝宜瑤知道謝況很縱容謝義遠,但切身聽到這無關痛癢的處罰,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她看着這張紙上列舉的種種罪狀,有為了納有夫之婦為妾,直接讓人打死丈夫的,還有直接搶走人家的女兒當奴婢的……就一年食祿?謝義遠付出的代價也太小了!
而且她知道,這并不是謝義遠第一次犯這種事。謝宜瑤想起了當年喬娘子被為難的場景,如果不是她湊巧在路上遇到了,她的命運會是如何?可惜她也隻救下了這一個。
謝況看出了謝宜瑤的異樣:“阿瑤好像對朕的處罰不太滿意?”
“父皇也太驕縱了他。”謝宜瑤的語氣并不太好。
謝況喃喃道:“這孩子,打小就是個性子燥的,也怪朕從前縱容了他。如今他成了這個樣子,朕也有錯……”
謝宜瑤知道謝況有多縱容宗室子弟,加上謝義遠曾經過繼到他名下,後來又還了回去,因此格外溺愛。别說欺壓百姓了,後來謝義遠就是叛逃到了北燕,之後又跑回南楚,做出如此荒唐事,謝況還是原諒了他。
直到謝宜瑤去世,謝義遠都還活蹦亂跳的,真叫人不服氣。
“父皇這樣,他以後隻會變本加厲。應該趁現在還來得及,好好叫他長個教訓才是。”
“你也是義遠的阿姊,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平日該多教教他。”
謝宜瑤沒想到謝況會反過來指責自己,頓時有些無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彼此沉默了許久,謝況才道:“阿瑤,你可記得一年前刺殺你的那個北人?”
聽到這件事,謝宜瑤頓時被吓清醒了過來。難道是裴賀暴露了?
勉強定住心神,謝宜瑤平靜地回答:“女兒自然還記得,這輩子多半都忘不掉。”
“那日你後來休息在宮中,是不是夢到了你阿母?”
“确有此事,阿父提這個做什麼?”謝宜瑤是真的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朕昨夜也夢到她了。”
謝宜瑤愣住了。
“是怎麼樣的夢?”
“什麼樣的夢……呵呵,”謝況笑了,“算是美夢吧?也可能算是噩夢……我夢到和她以前吵架的光景了。那時候你才剛剛出生……”
或許是因為身處病中,謝況的情緒比平時更容易波動,又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如此這般,好像真的很懷念曾經與妻子的生活。
謝宜瑤覺得父親這幅假惺惺的樣子實在無比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