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峰的收徒大典是三年一屆的盛況,彼時會敞開山門解下結界,迎接五湖四海的求仙修士,那日峰主和各山長老都會到場,一來害怕魔族混入期間,二來也可彰顯仙門大派的宏盛。
蘇譯着白衣戴兜帽,整張臉幾乎都掩在了白布裡,左右摩肩擦踵皆是人,都竭力往前擠,想一睹青華峰各堂長老及峰主的真容。
最前面一個少年激動道,“我此生有幸竟然見到了真真的尊者。”
周圍此起彼伏傳出聲音,“真是淵和尊者,是峰主。”
日光刺眼,蘇譯不适地眯了眯眼,被人群推着往前走,慢慢從間縫裡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錦繡白袍,衣擺上用金線繡着精緻的雲紋,浮起落下間已經站在了高台上,衆人舉頭去望,陽光給他全身鍍了一層金光,挺俊威然,如仙如神。
仙門修士中以尊者的稱謂最高,能得封尊者号,更是千萬人裡挑其一,名望修為缺一不可,除帝尊和帝君外,千百年間就出了二十四位尊者,如今還在世的尊者僅僅三人。
蘇譯的目光緊緊追随着高台之上的身影,師父并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隻是身形似乎看着比他最後一次見時更顯清瘦,他喉中艱澀,陽光照的他極不舒服。
隔得遠他看不太清淵和的表情,但自己的身體卻已有反應,從他體内取走的元丹,不論過去多久,使用的人再如何壓制,在一定距離之内,他便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淵和腳下步子不穩,伸手按住了胸口。站在他旁邊的馳穆立即便發現了不妥,關心道:“峰主。”
淵和擺了擺手,垂眸向蘇譯站的方向望了過來。
兩雙視線在半空中相撞,一個平靜,一個絕望。蘇譯努力想克制住顫栗的指尖,卻清晰地感覺到理智再一點一點地被抽離,視野之内所有一切全部消失,唯餘下淵和。
他一步步往前走,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近乎癫狂,“師父,為什麼!”
“你竟還敢出現在這裡?”馳穆臉色驟變,厲聲呵斥。
與此同時,人群之中傳出了凄厲的慘叫與呼救,數百魔族修士不知何時混于人群,這時突然大開殺戒。
蘇譯毫不理會,他隻盯着淵和,誓要得到一個回應,“師父!我的元丹為什麼會在你的體内?”
淵和并不回答,擡手祭出了青華劍,皺眉問:“你習了什麼魔道邪術,可知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蘇譯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周側魔氣環繞,廖生的功法他融合了七八成,不刻意影藏,僅僅隻是站着,普通凡人也察覺到他是魔。他低低地嗤笑出聲,“師父倒先來指責起我了,弟子的元丹若還在,我何至于走到這一步?”
“孽障!”淵和攥緊了劍,“勾結魔族,殘害師門,難道亦是有人逼你?”
“跟他廢什麼話,如此心性,幸虧早便逐出門派,若将他留着,必是整個仙門之患。”馳穆踏步落下高台,長鞭如火鍊直逼蘇譯,“今日我便清理門戶!”
蘇譯手中幻化出了一柄暗紅色長直寬刀,飛身迎戰,蘇譯雖用刀,但使得卻是劍法,虛實交映,變化莫測,将薄刃寬刀的優勢發揮到了極緻,馳穆與他纏鬥越久越是摸不清他的路數,融合了魔修招式的《九玄劍譜》,每一招都落在他無法預料的地方。
刀刃剛側滑過他的脖頸,胸口便猛然挨了一掌,他飛跌着撞向身後的白石柱,五髒俱損,喉間血腥翻湧。
巨大的血色刀影緊接着直劈而下,但卻在距馳穆半丈遠的高空中,被一束青光截住。淵和持劍與蘇譯手中寬刀直接相接,淺青光暈萦繞于青華劍劍刃,寸寸增強。
淵和眸色凜冽,怒聲問:“你從哪裡得到的殺生?”
蘇譯在青華劍絕對的威壓下,勉力抵抗,口齒之間已有血迹溢出,他雖有廖生的修為,但在劍術上與淵和根本無法相較,以寬刀殺生抵禦青華劍,更是以卵擊石。
淵和非常清楚殺生與青華劍的差距有多大,他穩住劍式再次問:“你與廖生做了什麼交易?他的佩刀怎會在你手中?”
蘇譯突然撤力,摔回到了地面上,血迹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
淵和也落到地上,看着蘇譯撐着刀慢慢站了起來,他擡劍直指其眉心,“堕道入魔,為師今日就算将你千刀萬剮,亦不為過。”
蘇譯擡袖擦掉唇邊的血沫,狠聲道:“弟子是不該與魔族為伍,弟子就該稱了師父的意,死在那七七四十九道戒鞭之下。”
淵和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你到此刻,竟還不知悔改?”
蘇譯眼眶赤紅,已有泣聲,“那師父告訴弟子,我的元丹為什麼會在你的體内?收我為徒,教我劍術是不是從一開始,便算好了今日?”
淵和沉默着沒有說話。
蘇譯自嘲般笑了一聲,道:“師父不願答沒關系,那就把弟子的元丹還回來。”
淵和瞳孔霍然放大,隻見蘇譯将垂在右側的手指曲握成爪,迅速向他胸口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