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庭語對此早有準備:“抱歉,律師先生。管家确實是7點40來到别墅,但他7點鐘剛剛離開那裡。A先生讓他去取一份重要的文件,在7點40前就要送到A先生手上。這在管家的口供裡有提及。”
這也是為什麼赤井秀一描述為“按約定的7點40到達”——完全是踩着死線趕回來的。
安室透看上去已經想要掀桌:“這麼重要的證據為什麼我沒有掌握?!”
“現在可以加入你的庫存了。”
“………………”
現在的案情更為明朗了。管家在晚上7點鐘前捅了A先生,反鎖房門出去。雖然持有鑰匙,但他還是謹慎地搬過地毯堵住了向外開的卧室門,防止仍有意識的A先生外出求救。
随後他驅車外出取了文件,又在7點40回來。這次順手把插在A先生胸口的刀拔掉了,确保A先生死透。
90%的真兇幾率——統計數據這次沒有騙人。
雖然逃過了剩下的那10%可能性,林庭語也沒有感到什麼好心情。一方面是這個案子實在有點無厘頭,另一方面是,都進展到現在了,他似乎還沒有能從這個夢裡解脫出去的征兆。
雙腿還是被困在地面上動彈不得。總不會是要法官閣下宣判才行吧。
或許——
林庭語很輕地皺了一下眉頭。
難道說,就在這點信息量裡,還藏着什麼沒有被識破的陷阱?
他重新盤了一下案情。如果接受精神分裂的設定,那麼,假設證人的陳述都是準确的,兇器上的指紋也……等等。
林庭語突然意識到了問題——也是唯一一個真正能夠翻盤的要點。
他張了張口,安室透已經砰一聲拍上了桌:“尊敬的法官閣下,我有疑問!”
林庭語對上他的視線,頓了一下,然後保持安靜。
“為什麼證人一直在強調我的當事人十分業餘呢?因為他才是那個動手殺人的家夥!”安室透怒指赤井秀一身側的那頂針織帽,“兇器上有兩種指紋,反手拔刀确實是費力的業餘行為,但正手持刀襲擊可不是——”
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持短刀攻擊對方時,一般會采取刀尖對外的反握法,也是赤井秀一剛剛比劃的那種姿勢。這樣攻擊距離更長,動作也更靈活,代價是武器暴露在外,會引起目标的警惕和反抗。
而正握法下,短刀朝内,被手臂遮擋住,不容易被察覺。隻要成功貼身,一擡手,整條手臂肌肉帶動起來的爆發力量,遠不是反握法的戳刺能比的。
就像一柄鐵錘砸下去。紮穿胸口也不是難事。
也因此這種握刀法通常為專業人士青睐——也就是那個一直在嘲諷管家“業餘”的,能不費吹灰之力搬起沉重地毯的,冷酷地注視着噴湧而出的鮮血,然後撥通報警電話的人格。
那才是真正的兇手。在7點鐘前把刀紮進目标心口,将其關在卧室内,留待另一個自己一無所知地辦事回來,重新來到氣息奄奄的受害者身邊。
他很清楚那個“業餘”的自己,會在什麼樣的無措下,完成一場緻命的告别。
“我從小就被A先生收養。
“他是個好人,供我吃穿,送我上學讀書,為我遮風擋雨,還立下遺囑,讓我享有他的一切。
“但我不想要他的一切。
“我隻想……讓他消失。”
小小的少年顫抖着抱住雙膝,蜷縮在窗簾後。
“好孩子、乖孩子,你在哪裡呀?”
長長的黑色人影,從走廊上緩緩靠過來,一點一點,滲進房間。
誰都好,是誰都可以,把那個家夥趕走——求你了!
被黑影籠罩的一刹,某個不帶感情的冰冷聲音在腦海裡響起來:“你這膽小鬼,躲去那邊吧。”
“我躲得太久了。這一次到我站出來了。”
赤井秀一皺着眉把紙張翻了個面,繼續念:“總是忍受我這樣懦弱的家夥,他也很辛苦吧?看到A先生倒在地上時,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一刻我決定成為共犯。”
他放下台詞紙,望向主席台,表情坦然:“尊敬的法官閣下,我認罪。”
蘇格蘭沉默半晌,然後望向林庭語。
“假如宣布一句有罪就能結束這場荒謬的夢境,那我甯願将夢境延續到正義姗姗來遲的那一天。”他溫和地說,“檢事先生有什麼想說的嗎?”
林庭語已經整理好案卷,聞聲隻是平靜地陳述道:“根據陳述情況看,被告在作案當時正處于精神疾病急性發作期,可能已經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身行為的能力。檢方建議休庭,對被告執行法定鑒證程序,根據鑒定結果再作處理。”
蘇格蘭笑了。
他舉手,落下,法槌敲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本案暫停審理——你在幹什麼啊安室先生?!”
“把書記員這裡的法庭發言記錄改掉……等等,我能離開位置了?混賬FBI你給我站住!把林先生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