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質疑當然并不是完美無缺的。安室透雙手抱臂哼了一聲:“或許是因為管家原本就用過水果刀留下的指紋吧,不能說明什麼。”
赤井秀一适時發揮了控方證人的作用:“刀是新拆封的,外包裝和購物小票都還丢在一邊的桌子上。”
“正常案子裡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直白的排除條件啊!這一定是兇手栽贓嫁禍的障眼法吧!”
“既然已經這麼直白了,想要推翻的話,至少也拿出另一個同等直白的證據吧。”
林庭語:“……”
他其實也覺得這個兇器的出現有點突兀。但是沒辦法,他手裡的資料隻有這麼十幾張紙,除掉套話廢話以後,能用的就更少了。
其中還算有信息量的,就隻有兇器和關于A先生遺囑的說明。根據這份已經公證公開的遺囑,A先生死後,管家将繼承他的絕大部分遺産——但是如果管家被坐實謀殺了A先生,按照法律規定,他的繼承權自然會失效。
聽起來更像栽贓嫁禍了呢。這麼直白的設定。
作為辯護律師的安室透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他圍繞着這個核心論點,與赤井秀一展開了反複的攻防。言辭和表情之激烈程度,看上去要不是雙方都被困在原地無法移動,恐怕這兩人已經在法庭上演全武行了。
林庭語被他們吵得頭痛。他轉頭望向蘇格蘭那邊,毫不意外地在蘇格蘭臉上看到了一副超脫世俗的安詳表情——“法官閣下,法槌是不能拿來砸人的。”
“謝謝提醒。”蘇格蘭露出微笑,輕輕放下了手裡看上去就很沉重的木槌。
台下已經從兇器小票信息撕扯到證人視力問題的兩人,被這樣打斷了之後,都不由得沉默了一刻。
但勝負還是要決出來的。安室透率先慷慨陳詞:“總之管家沒有任何動機作案!沒有目擊者,單憑兇器不能構成完整的證據鍊條,我申請讓我的當事人上庭陳述!”
林庭語大概能想象到他準備怎麼翻案——這樁案子裡最麻煩的一點無疑是被告本人的認罪口供。隻要加以言語引誘,讓管家轉變口風,至少也能再拖一輪。
要是能再爆出點辦案過程中被警方誘供逼供的料,就更完美了。這麼神速的結案,程序說不定有多少漏洞呢。看看這薄薄的一疊案卷吧。
隻是……
他默默地望向安室透。
安室透昂揚的笑容被他盯得有點凝滞:“?”
看來誰手上都缺了點關鍵的資料。
就在他們沉默對視的時候,赤井秀一已經把針織帽摘下來扔到一旁,然後脫下夾克翻了個面,再穿上赫然就是一件西服短外套了。他還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柄薄薄的直梳,把原本被針織帽壓扁的頭發刮了起來,給自己整了一個相當敷衍的側分發型。
林庭語默默地收回視線,望向自己的資料夾上的另一張證件照。
安室透:“……”
安室透:“你不會是——”
“承蒙關愛,辯護律師先生。”赤井秀一把梳子收回口袋,整理了一下襯衫領,“我就是你的當事人——也就是管家。”
……
法庭内的空氣突然變得無比窒息。
“你這混蛋不是現場證人嗎!”
“我精神分裂。”
“為什麼這種奇怪設定你也能說得這麼自然啊!!!”
林庭語:……
他就知道會是這個效果。
但是,案卷上确實是這樣寫的。管家先生于當晚7點40分出現在别墅大門口,有監視器錄像為證。随後他出現在主人卧室門外的監控攝像鏡頭下,準備去提供一些不需要詳細說明的服務——當然不需要詳細說明,因為他就在這裡工作。
錄像裡顯示他低頭看到了門縫下面滲出的血,也錄下了他驚慌失措的模樣:掏了幾次才掏出鑰匙,還把鑰匙掉到了地上。
在赤井秀一的陳述裡,搬起地毯的是“我”,打開門的卻是“我們”。
即使隻是一塊地毯,3米見方的手工毛毯,還厚到能堵住門,恐怕也不是什麼随手就能拎起來丢到一邊的輕飄飄的東西。
這樣沉重又寬大的地毯,如果現場有兩個人,照理說應當齊心協力地擡起來搬走才是。但赤井秀一自己做了這樣的事。
反倒是開門這種毫不費力的動作,卻用到了“我們”——這裡的代詞差異,大概是故意留下的提示性線索吧。
因為那個驚慌失措到鑰匙都拿不穩的管家,怎麼能冷靜地判斷門打不開的原因,并且行動起來,随後立刻報警呢。
隻有另一個會嘲諷他“業餘”的人格,能做出這樣果斷的事。
這樣的設定實在是讓人無言以對,因此林庭語初次看完資料的時候,也是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合二為一的證人席和被告席原來是因為這個嗎。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就沒必要設兩個位置了。
不過,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問題就來了。
安室透迅速從巨大打擊中振作起來,指向赤井秀一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那我的當事人……這個家夥就更沒有作案時間了,尊敬的法官閣下!他7點40分才來到别墅,随後入内去到現場門外,那時A先生已經中刀倒在房間裡了!”
确實,就算精神分裂,身體也還是同一個人,并不能拆分到不同的地方——例如房内和門外,從而開展作案。那是靈異的範疇了。